跟着颜新老师品读老方子（六）徐荣斋治崩漏案
此次随颜新老师品读的是一张浙江名医徐荣斋治疗崩漏的方笺。徐荣斋（-）字国椿，晚年自号三补老人，浙江绍兴人，师从《存存斋医话稿》作者赵晴初老先生的弟子杨哲安先生，又曾问业于曹炳章先生，深得曹先生的赏识，遂成忘年之交。徐荣斋先生治学严谨，博览群书，勤于著述，对中医经典著作，尤对《内经》有较精深的研究。对《伤寒论》、《金匮要略》的学习崇尚柯琴的《伤寒论翼》和尤在泾的《金匮心典》，整理、重订清俞根初的遗著《通俗伤寒论》十二卷，遂成《重订通俗伤寒论》一书。学术上推崇李士材学说，曾撰长文介绍李氏学说源流与学术思想，在药物对比应用上颇有心得，认为“半夏辛而能守，南星辛而不能守，其性烈于半夏；南星专主风痰，半夏专主湿痰，功虽同而用有别。”、“防己泻血分湿热，木通泻气分湿热”；临床上擅长妇科病的诊治，著有《妇科知要》，自编了“妇科十问歌”：“一问年龄二问经，期量色质要问清，药后多少色深淡，虚实寒热探此中；三问带下色和量，清浊腥秽辨病情；四问腰痠与腹痛，气血虚实寒热斟；二便情况列五问，关系膀胱与脾肾；六问婚孕胎产史，崩漏宜防肿瘤症；孕期腰腹列七问，腹痛胎漏病非轻；新产“三审”列为八，恶露、大便、乳汁情；九问产后起与居，眠食情况也要紧；十问兼证与夹证，相互并发找原因。结合脉诊与舌诊，辨证用药有柢根”。（参考“中医世家”中“徐荣斋”条目及《徐荣斋论妇科》一书）
金老奶奶
癸水将尽之年，陡患崩冲，此后绵延不绝。腹疼而胀，胃钝力弱。脉细舌裂。治与清滋。
砂仁八分拌熟地五钱橘白一钱须谷芽四钱女贞子三钱川石斛三钱炒白芍二钱旱莲草三钱归身炭三钱醋炒香附二钱小青皮八分震灵丹七钱（包煎）
贰帖
十一月五日
此方患者在月经将断绝的年纪突然出现月经量大如崩的症状，从此绵延不绝以至就诊当日。来诊时兼有腹痛腹胀症状。胃的纳食功能迟钝，人觉乏力。脉象细，是气血不足之象。舌头有裂纹，为阴液不足所致。故治以清滋。
用药上以熟地打头，味甘性温质润，大补真阴，颜新老师谓其堪当大将，为避免其滋腻难化故用砂仁拌炒，这也是孟河医家的常用手法，现在由于药房条件所限，不再有砂仁拌熟地的炮制方法，但颜氏内科受此影响，应用熟地时每每伴上砂仁3克，此为权变之法。
此外配合以归身炭和炒白芍，养血柔肝。当归味甘而辛，性温，有头、身、尾之分，当归身以养血为主，当归尾则以活血为主，以其质润又能润肠通便，此处炒炭用，因炭有止血之功。且白芍能缓急止痛，兼可缓解患者腹痛症状。
熟地一药，张景岳用之最善，人称“张熟地”，今举“贞元饮”一例言之：贞元饮由熟地、当归、炙甘草三药组成，用治“气短似喘，呼吸促急，提不能升，咽不能降，气道噎塞势剧垂危”，张景岳言“常人但知为气急，其病在上，而不知元海无根，牺牲肝肾，此子午不交，气脱证噎。尤为妇人血海常亏者，最多此证”，用此方可培补肝肾。“八脉丽于肝肾”，补肝肾即所以固冲任。许多医家对一些药物的应用有其独特理解，用来得心应手，如祝味菊擅长应用附子，人称“祝附子”；严苍山喜用北沙参，人称“严北沙”；徐小圃善用麻*，人称“徐麻*”等等；颜氏内科则擅长应用苍白术，颜亦鲁先生当时被人称为“苍白术先生”，岳美中先生言“自视当知其短，从师必得其长”，若欲深刻理解某个药物，可从善用此药的医家医案着手，或有不少收获。
女贞子、旱莲草为二至丸组成，出自《医方集解》，可补益肝肾，滋阴止血。女贞子性味甘平，其色青黑，益肝补肾，孟河医家补益肝肾常女贞子、黑料豆同用；旱莲甘寒，汁黑入肾补精而长毛发，又能入血，凉血止血，因此若是热迫血行之月经量多用之尤宜。女贞树隆冬不凋，到了冬至时节果实熟透，味全气厚，此时采集最佳，而旱莲草为草本植物，盛夏时茎叶繁茂，叶黑汁足，夏至采之最佳。因此取名“二至丸”。
方中除了用当归、白芍柔肝，还用了香附、小青皮以疏肝气，肝喜条达，体阴而用阳，补其肝体，遂其肝用也。橘白、谷芽为理气护胃之品，一来照顾患者腹痛、胃纳不佳症状，二来可减轻诸养血之阴柔。
震灵丹源自《太平惠民和剂局方》，由禹余粮、赤石脂、白石英、代赭石、乳香、没药、五灵脂、朱砂组成，能固摄冲任，治白带、白淫，经血崩伴少腹隐痛，日久不愈者。但必须丸服有效。每服6克，日2次。徐老先生所撰《月经病备用方》一文中曾有提及。
石斛一药，当下很是流行，成为了一种保健品，部分品种的石斛价格还不便宜，石斛作为药用主要是养胃阴、滋肾阴、生津清热，若是胃、肾之阴不足而有发热、口渴等症状，用之则适宜，花大价钱作为保健实无必要。在此方中用之，因肝体阴用阳，性喜条达，内寄相火，若阴虚可生内热，气郁也可化热，故用之既养阴又清热，与旱莲草一道在以“滋”为主的方中起到“清”的作用。
综观本方，以补为主，滋而不腻；以静为主，动静结合；养肝血柔肝阴助肝用，养其体而遂其用；八脉隶于肝肾，补肝肾以固冲任；木动易犯土，治胃先治肝。
八脉隶乎肝肾颜新老师还简略讲了叶天士对奇经八脉的认识，叶氏言“十二经属通渠旋转，循环无端，惟奇经如沟，满溢流入深河，不与十二经并行者也”、“奇经八脉不拘于十二经”，颜老师把奇经八脉比作小三峡，十二经脉比作大三峡，大三峡满则注于小三峡。大三峡不足由小三峡来补充。以此形容十二经气血和奇经八脉气血之间的流通。
《*帝内经》言“冲脉者，为十二经之海。”、“女子……二七而天癸至，任脉通，太冲脉盛，月事以时下，故有子。”王冰注为“冲为血海，任主胞胎”，成为后世医家常用理论之一。由于冲脉主经水，经水来源于血，脾胃为气血生化之源，所以叶氏指出：“冲脉隶于阳明”、“凡经水之至，必由冲脉而始下，此脉胃经所管”。叶天士言“八脉隶乎肝肾”，吴鞠通言“八脉丽于肝肾，如树木之有本也”，皆是强调奇经八脉与肝肾的关系。女子较之男子多了月经病、带下病、胎前产后诸疾，均与冲任二脉密切相关，“冲为血海，任主胞胎”，“冲脉隶于阳明”，因此治疗妇科疾病应重视肝、肾、脾胃。
木动必犯土，治胃先治肝颜氏内科创派人颜亦鲁先生师承孟河马培之高徒贺季衡先生，挂牌开诊时贺先生赠送长匾“贺季衡夫子授颜亦鲁内外方脉”，也就是内外科都看，在长期的实践中颜亦鲁先生对脾胃学说研究尤深，亦擅长治疗妇科疾患。对于肝脾之关系曾引昔贤之言“肺主一身之表，肝主一身之里，六淫之感皆从肺入，七情之病必由肝起，肝为万病之贼”。脾主运化而升，胃主收纳而降，两者共同行使收纳、消化吸收功能，但也需肝之疏泄配合，才能升降有序。肝气不和，首犯脾胃，故颜亦鲁先生主张“木动必犯土，治胃先治肝”，实为经验之谈。
下次颜新老师将带我们一起品读颜亦鲁老先生的方子，敬请期待。
由于个人理解及表达能力有限，文中如有错漏及未达意处，其过在我，敬请诸位师友指点批评。（点击标题下面蓝色字体“雲水蘇”即可发送消息交流）。
往期回顾：
跟着颜新老师品读老方子（一）费子权方笺
跟着颜新老师品读老方子（二）王仲奇方笺
跟着颜新老师品读老方子（三）程门雪方笺
跟着颜新老师品读老方子（四）程门雪方笺
跟着颜新老师品读老方子（五）陈莲舫方笺
附处方剂量书写参考：
苏子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