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蓝豚
在上集《年江淮大水》中,主要以新闻媒体的纪实电文和苏北灾区的部分照片为史实,讲述了年江淮大水后,淮河流域发生了一场悲惨的洪水灾害。
现在,再看看皖北地区的灾情,可以让人伤心到落泪。
在《国民政府救济水灾委员会皖北区赈务报告汇刊》“写在前面的话”中,对年淮河大水灾难的皖北地区,有一段文字描述:
民国二十年夏,皖北二十余县,巨浸为患,漂泊人畜,庐舍荡然。
则驯至家无斗粮,十室十空,野乏青草,市无粮谷,灾情之惨,为数百年来所仅闻。
且以天长、五河、亳州、怀远、寿县、太和、阜阳等县,素称瘠贫,自此次大水荡洗之后,农村经济完全破产,商业金融尽都停滞。
就当日之《皖北时报》称,泗县城中欲以五元之钞票兑换角票,虽遍兑周市,亦不可能,其金融之涸塞,可想而知矣。
如是恢复原状,既属艰难。
因而灾黎之食品,则感困乏。
灾重之区,即树皮草根都掘食迨尽。
鸠形鹄面,触目皆是。
露宿风餐,遍野衰鸿。
虽水中藻萍,几已采尽。
平昔,牲畜所不食者,今市价亦需百文钱(合北平市铜元十枚)一斤。
饥民呑食之后,受水虫毒肿而死者,不可用计。
因而流亡相继,饿殍载途。
鬻妻卖子,时有所闻。
据当时泗县黄委员报告,该地卖女子之价格,皆以年岁计算,即一岁为一元,(例十八岁则需十八元钱,但至二十五岁则每二岁一元计,如此类推)。
此诚仍千古罕有之沉灾,空前未闻之惨剧也。
更有进者,因灾后民生既感艰难,则老弱者转乎沟壑,少壮者铤而走险,焚掠掳夺,不分昼夜,惊耗频传,无间城乡。
力耕者半死于岁欠,小康之家亦危于匪祸。
凡此种种,苟非目击其情,身置其境,盖莫不以言者固甚其词也。
足见,皖淮大地,灾难之重,饥无食粮,卖儿卖女,民无生计。
民间需要急赈,救难更要救急。
就在灾民急盼救济的节骨眼上,国民政府却给皖北派去了这么一位赈务专员。
他不急不忙,想着好事。
在《国民政府救济水灾委员会皖北区赈务报告汇刊》“写在前面的话”中,紧接着还记有这么一段话:
皖北振务专员全绍武,因朱子桥将军电邀来皖,赶急放振,安集流亡,筑堤修桥,以弥水患。
民国时期,振、赈没有严格的区分,除报刊、机构等引用“振”不变外,正文中一般均改用为“赈”。
朱庆澜(-)名,字子桥,浙江山阴人,生于山东省长清县。因在北方长大,故有北人慷慨刚直的气质,曾任督军,人称朱将军。为人爽直,居官清正,两袖清风。
民国十九年(年),陕西旱荒,赤地千里。子桥各方呼吁,力筹赈济,上海社会名流、佛教居士尽力捐输,关中灾民得以延命。
民国二十年(年),江淮发生大水,灾区蔓及七省。子桥主持赈灾,以工代赈,国人皆目之为大慈善家。
是年,政府任命他为监察委员,他专心致力赈务,辞而不就。
虽俗云救荒无善策,但未因难而退。
窃为办赈最忌迂缓工作,务宜紧张,盖他事因循仅而贻误,此则足杀人也。
佛云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故全公本救灾如救火之原则,积极工作,历四阅月,始将急振告一段落耳。
于是,发生了一起水灾救济中的弊案,这场官司一打就是三年,耽误了多少事,说不好,影响或者多饿死了多少灾民,更是没有统计。
民国二十三年(年)一月二十五日《中央公务员惩戒委员会关于皖北振务专员全绍武等被付惩戒案决议书》。
决议书中事实为:变价、短称、化粉和延误等事项。
此案诉讼,历经二年而定,办案过程可谓反复、延压、推诿,层出不穷,反映出民国官场作风的腐败。
此事,就发生在皖淮急赈和工赈时期,发生在紧急施救和救灾麦粮发放过程之中。
当事者,身为皖北振务专员,相当于皖淮工赈和救济期间,政府派出的第一要员,这般坑害灾民,大发国难之财,可以想象国民政府中腐败现象的严重程度。
有意思的地方是,这件事也关联到当时的蚌埠面粉厂。
这个厂老板,在汪胡桢实施的工赈中没有捞到什么好处,却在上层攻关中却取得了成功。
后面,汪胡桢的自述,会说到了智斗地方帮会势力的故事。
作为对比,先把弊案作为反面教材,放在前面。
同样,与地方大佬打交道,处理方法不同,结果更是大不相同。
汪胡桢办理皖淮工赈,目标就是为了做好工程,实施工赈,救急、救难和救灾。
心中装着有百姓,百姓自然有谢恩。
书归正传,话说赈灾。
通常情况下,救灾有义赈和官赈两种。
民间的灾害救济,一般叫“义赈”,是指民间自行组织劝赈,自行募集经费,并自行向灾民直接散发救灾物资。
年江淮大水之后,社会各团体、商界、海外华侨均作出积极反应,设立粥厂,筹集赈款。
筹赈团体众多,如上海筹募各省水灾急赈会、济生会、华洋义赈会、中国红十字会、美国红十字会、联益善会、湖北急赈会驻沪办事处、燕湖义赈会、宁绍救济汉灾会,江苏义赈会,淮泗查赈处,湖南筹赈驻沪办事处,中国佛教会、基督教青年会、各省市同乡会等等。
社会各界,采取形式多样的捐助活动。
表中为社会各界捐款统计中的一小部分
在官赈方面,国民政府设立有专门的官赈机构,振务委员会。
其主要工作就是募集捐款,连同政府拨款,分拨给各省政府,而受灾地区的实际救济工作是通过各省政府、县政府、区公所等地方行政机构来进行的,这是官赈的一般方式。
话说,年江淮大水发生后,国民政府在第一时间,即七月二十四日饬财政部拨款三万元急赈,首先对民国首都南京,进行了第一批水灾赈济。
随后,国民政府单独设立了“国民政府救济水灾委员会”(以下简称“国水委”)。
这一组织和活动,抛开了传统官赈的行政模式。
简单说来,在政府成立了规模庞大的专门负责水灾救济的机构,在各地方也成立了规模巨大的运送体系和直接负责救灾事业的地方组织。
“国水委”的活动方式与义赈方式有了许多相似的地方,是属于官赈的一种改良方法。
既然是官赈,一般情况下是要按程序进行的。
当然第一时间,首先是了解灾情,组织筹款,然后立即开展一系列赈灾救灾活动。
先看一下,社会报纸所刊登的各项有关救灾行动。
《大公报》七月二十八日上海电云:内部派员视察黄河、淮河水灾。
就水灾救济会请将首都各机关职员,一律减薪,救济水灾。
《新京日报》七月二十九日消息云:振务委截止昨日止接到各省告灾电报,已达百余件之多,其中灾情最重者,首推湘、皖、豫三省,计湘、豫报灾者,各有三十县,皖省二十九县,其次如苏、赣、鄂、粤等省之报灾者,亦各有数县或十数县不等。
该会昨通电各该省政府,凡受灾地方,尚未来电报告者,请即列表具报,以便统筹振济办法。并一面呈请行政院转呈国府发给大宗振款,一面在沪召集各慈善家及慈善团体,广为劝募,以资振济云。
《新闻》七月三十日南京电云:振委会委员长许世英,二十九日晨抵京,即赴会处理要公。(一)呈国府陈五项计划。(二)函财部遵宋倪太夫人遗训,速筹赈款,救济灾区。(三)发表劝募各省急赈文。
宋倪太夫人,为宋庆龄的母亲倪桂珍,致力于中国的慈善事业。
又南京电云:振委长许世英谈近日水灾为数十年来所未有,来电告灾者十六省,灾民五千万以上。安徽霍邱一县,被淹毙人民过八千以上。
据淮河测量报告,此次水量,较民十洪水尚高九寸。
本会同人决派员赴灾区,实地查勘,日内即可出发,本人亦于日内将赴附近灾区亲自查勘灾况。
《新京日报》八月二日讯电云:振务委员会,以此次水灾奇重,实百年来所未有,该会为明瞭实际灾情,以便实施济振起见,昨特与内政部商定,由双方会同派员负责调查。
其第一步先行调查灾情较重之皖、湘、豫、苏、浙、赣、鄂等七省。并制定皖、湘、豫三省,归振委会负责物色人选;苏、浙、赣、鄂四省,则归内政部负责,该项调查员均由内政部振务委员会会衔委派,并指定导淮委员会工程师,随同湘、鄂、皖调查员出发。太湖水利委员会工程师,随同苏、浙、鄂调查员工作,用科学方法,调查各地水势及农产损失,以为标准,以确定今后治理水患之方案云。
又讯云:上月十八日,许世英、王震、李晋等,曾邀请上海各大慈善家,组织上海筹募各省水灾急振会,当经决定即为急振筹备,于三十一日开第一次会议,议决八月六日开大会,以谋急救。
《申报》八月七日讯电云:上海筹募各省水灾急振会,昨日在市商会开成立会,到许世英、王一亭、虞洽卿等二百余人,公推许世英、王一亭、王晓籁三君为主席团,……
《新闻报》八月七日南京电云:导淮委员会派副总工程师须恺,秘书长沈百先赴淮河一带勘察灾情及水量标准。
《新闻报》八月九日南京电云:振委会八日接许世英自沪来电云,已与财宋商妥,发行振灾公债二千万,以资工振,俟下星期二提国务会议讨论办法,争振欤,允于盐库项下拨二百万。
《申报》八月十三日南京电云:振委办理水灾急振,由财部拨发盐税库券二百万已在沪领到,即行抵押现款。至公债二千万,发行办法,本星期国府即可厘定。
可见,灾难当前,社会民间、国府当局也都是特事特办,快速派员勘察灾情,迅速厘定急赈款项,刻不容缓,以救灾民出水火。
年8月14日,国民政府专门筹设国民政府救济水灾委员会,具体办理振灾事宜。
8月16日,国民政府在上海宣告成立国民政府救济水灾委员会。
特派宋子文、许世英、刘尚青、孔祥熙、朱庆澜为特派委员。
宋子文为委员会委员长。
宋子文时为代理行政院长兼财政部长,许世英为振务委员会委员长,刘尚青为内政部长,孔祥熙为工商部长,朱庆澜为大慈善家。
常务委员会委员有:宋子文、孔祥熙、许世英、朱庆澜、刘尚青、张嘉璈、虞洽卿、曾镕浦、刘瑞恒,郑毓秀、卡尼、船津辰一、金井清、马肃、罗炳生、马锡尔、贝克、张寿镛。
国民政府救济水灾委员会全体委员名单
国民政府救济水灾委员会下设六个专门小组委员会:
财务组财务委员会委员长宋子文;
稽核组稽核委员会委员长张嘉璈;
灾区工作组技术委员会委员席德炯、李协(李仪祉)、贝克等26人(具体人员见下文);
卫生防疫组顾问委员会委员长刘瑞恒;
联络组联络委员会委员长孔祥熙;
内江运输委员会委员长虞洽卿。
10月20日,“国水委”聘请英国人辛普生爵士来华襄助,委任为“国水委”副委员长兼总办事处处长,聘请了多人的中外专家为委员。并在有关省、县设地方分支机构。
名流朱庆澜先生为国水委主任,李仪祉先生为总工程师。
9月9日,“国水委”召开第1次大会,确定了秘书处和联络、调查、财务、会计稽核、运输、卫生防疫、灾区工作等7组的权限与人事,各组附设专门委员会,完善了组织体系。
并确立了救灾计划和方针:
一是洪水未退之时,振救灾民,经筹济衣食居住为先,而疗治疾病次之;
二是水势既退,重在修长堤岸,但本会财力有限,治本难期,仅能旧堤修复旧观,培植增固,并在可能范围内增筑堤身,使高出洪水一公尺,庶寻常水患不至于再酿巨灾;
三是急工振筹划既竣,尚需保存实力,以备借货种子,辅助春耕;
四是大祲之后,疫疠易生,亟须注重灾区卫生,以防疾疫传播。
“国水委”作为民国政府临时组建的专门救济年水灾的赈务组织,一改以前的救灾模式。
其救灾工作实施方案可简单归纳为:急赈、工赈和农赈。
急赈,直接散发财物,赈救灾民。
其方法是“查老弱妇孺,非赈不活者,计授衣授食,以防冻馁,施钱施药以免疯疾病死亡。”
救济的具体内容有,设立粥厂,创办收容所,进行乡村救济和开展小工赈。
工赈,以工代赈,雇佣灾民从事修堤筑路等工作,在受灾区域修堤、浚河、垦荒,使灾民得以温饱。
农赈,采取贷款形式,组织农民互助社,再以团体名义借贷恢复生产。贷款以种子、肥料、农具、耕牛等实物形式发放。
三者间急缓互补,先急赈,再工赈,后农赈。
具体实施方法,由赈务委员会单纯筹募资金和赈粮,然后拨交灾区各级行政机关,由省长、县长、区长挂帅,或依靠内嵌于民政部门的赈务机关,来组织实施赈济。
与此同时,南京国民政府利用这次水灾,向美国贷购大批小麦急赈、工赈救济灾民。
8月15日,在“国水会”成立的第二天,“国水会”委员长兼财政部长的宋子文就与美国交涉贷购大宗美麦的议题。
9月25日,交涉结果同意签定借贷美麦合同。
合同载明:美国粮市平价委员会,经美国农部核准,愿售美麦(2号西白麦)四十五万短吨于中华民国政府,中国政府愿承购此项麦粮。麦粮在美国沿太平洋各口岸散装起运,并许该会得以价值相等之面粉代替,但麦粉数量不得逾总数之半数,又每次运以起运口岸签发海运提单之日,按照当日水脚(水脚,水路运输的费用)市价计算。
关于付款,经双方同意,以美国粮市平价委员会收到列提单之日,为国民政府开始负责付款之日,其年息为四厘,以第年六月三十日及十二月一日为付息期,其本金分三期偿还。自民国二十三年至民国二十五年第年十二月三十一日,各付本金三分之一。
至年秋,工赈救灾结束。
“国水委”委员长宋子文,在总结救济情况时,概略地介绍了工赈行动的救灾结果。
灾区受救济者达县,灾民受赈恤者达万人,农村受借贷者达36万户,工人受雇役者逾万人,其妻孥赖以生存间接受赈者合计当在千万人以上,又本会发放灾民棉衣逾50万套,治疗灾民疾病及种痘苗防疫注射者逾万人。至本会灾工所成之之土方,若以筑成高厚各二公尺之堤,其长度可绕地球赤道一周。
工赈的做法
第一,成立工赈组织,再制定方案,后实施。
以工赈达到救灾目的。
年9月,“国水会”在上海设立工赈处,负责统筹灾区的具体工赈事宜。设总工程师一人,设工务、技术两课。
席德炯为处长,主持工作。
聘美人史笃培(扬子江水道整理委员会测量总工程师)及李仪祉(陕西省政府委员兼建设厅长)两水利专家赞助工作。
工赈处设有技术委员会。
委员由处长和总工程师为当然委员。
其他委员由湖南、湖北、江西、安徽、江苏、浙江、山东、河南、河北等省建设厅各派代表1人,建设委员会、导淮委员会、扬子江水道整理委员会、太湖流域水利委员会、华北水利委员会、浚浦局等水利机构代表1人,及专家若干人组成。
委员会委员名单有:席德炯、李协(李仪祉)、贝克、史笃培、查德利、周象贤、陈克明、须恺、孙辅世、宋希尚、陈懋解、李书田、方达智、陈鸾书、沈百先、石瑛、张鸿烈、林成秀、谭常恺、张斐然、龚学遂、薛卓斌、陈湛恩、高大纲、李谦若、周厚坤。
秘书:朱墉。
第二,制定实施方案。
首先,对灾区进行测量,租用一架飞机,仅用9天时间对照参谋本部陆军地图,完成了江淮流域和洞庭湖、鄱阳湖各灾区的测量。
待水势降落后,进行了堤防测量。
其中,淮河两岸堤防测量,由导淮委员会组织三队测量。
其次,确定工赈范围,主要选择河流干堤从事修理,将支堤民堤留待地方自办。
经委员会决议,通过工赈分区划定,共设有十八个工赈区。。
第三,制定工赈的工程标准。
工赈范围以土工为主,工程种类以修复干堤为主,浚河泄水为辅。
工程标准,一是恢复原状,二是能抵抗二十年之洪水为度。
特别针对堤防,规定了堤身以高出二十年洪水位一公尺,堤顶宽三至八公尺,堤身外坡(临水面)一比三,堤身内坡为一比二。
要求堤防位置平直顺溜,堤身土质,纯净凝固,草皮树根,产尽除净,貛洞鼠穴,填塞坚实,堤身取土,勿近堤边,分层堆土,每高一尺(英尺),夯硪成实,高八英寸,层次交错,以求坚实。
第四,为了便于管理及施工,工赈处按照河系范围和灾情,在江淮灾区设立18处工赈局。
1区,江苏扬子江南京;
2区,安徽扬子江芜湖;
3区,安徽扬子江安庆;
4区,江西扬子江九江;
5、6、7区,湖北扬子江;
8、9区,湖北汉水;
10区,湖南湘沅;
11、12、13区,安徽淮河(简称皖淮);
14区,江苏运河;
15、16、17区,江苏里下河;
18区,河南沙洛等河。
其各区域及工程长度距离和区局设置,见下表:
淮河流域的工赈项目有:
皖北淮河及主要支流土堤修筑;运河自邵伯至宝应两岸土堤,及宝应至清江浦以上两岸决口之修复;里下河归海五港之疏浚;河南沙颍河等救灾工作。
其中,江苏省设立了五个区工赈局。江苏省境内最初摊得第1、14、15、16、17五个工赈区,专门负责扬子江、江北运河、里下河以及部分险要地段的集中修治。
后来,第15区,里下河工赈局因计划变更,部分工程划归16及17两区办理,第15区终未设立。
另外,湖南省的第10区,后改赈为贷。
其他,16区均设有现场工赈局。
工赈局,一般针对较大的工程,且视地方确有完成工程一部分力量,而患工款不足,经核准补助施工,由国家统筹办理,派驻地方。
其性质:“系属慈善性质,通用当地灾民以工代赈征工为原则,以发给工款为补助”。(《国民政府救济水灾委员会报告书》)
各分区工赈局,设工程师一人,副工程师二人,技术员二人,事务员四至六人。
区以下,根据工程的大小,每区设工赈段八到十处,设副工程师兼段长一人,下设技术员、事务员数人。
段以下,分为十团,每团设监工、副监工,负责验收土方及管理工人。
团以下,再分二十排,每排灾工二十五人,选择其中能力较强的一人做排头,每段灾工总计五千人。
所需监工多达二千人,由各工赈局自行登报招用,凡具中学程度或有工程经验者,均可报名应试,并进行监工员培训,月薪规定三十至四十元。
灾工招录,按照各省主管机关或各处赈务会调查灾民清册,前往各县,会同县政府所派人员入村招募。
扬子江两岸,一向是产米区域,民众不习惯面食,故招募灾工比较困难。
而皖淮一带情形,则又相反。
因为皖北各县,灾害频繁,农民极端贫困,且习惯面食,所以各工赈局虽按照规定编制招募,但灾工应募者极多,妇女也请求参加。
灾民工价,按所作土方数,给予工资。
规定的给付标准为:平地取土,每市方二角五分至四角;取土在五十公尺以外,每二十公尺每方酌加五分;深处取土,高处落土,每高深一公尺,每方酌加三分。
每星期,由技术员督察监工收土方一次,并填领麦凭单,由排头向粮站领取。
基本上每日灾工,可获麦4~8斤。
各区工赈,也有因地理和人事关系等因素,而把特殊地段请各慈善团体及机关协同办理的,各区做法各不一样。
关于苏北工赈区的工赈救济,在上集中列举了一个高邮县修堤的例子,并配发有几张照片。
笔者重点想结合汪胡桢先生的工赈活动,讲一讲皖淮工赈故事。
因此,对苏北工赈就不再展开了。
仅把查到的几张照片,仍以高邮为例,一带而过,还望理解。
高邮查放局冬赈放粮
高邮第一收容所小学授课
高邮第一收容所手工劳动
高邮第一收容所消防练习
高邮第一收容所放粥救济
皖淮工赈
皖淮工赈实指是淮河工赈,主要是利用美国小麦,开展以工代赈,修复西起正阳关、东抵五河的淮河堤防工程。
其工赈粮食,由国民政府救济水灾委员会统一从蚌埠粮站供给。
蚌埠粮站,地处津浦铁路与淮河之交点。
自属淮河流域及沿线各县交通之总部,凡第11、12、13各工赈区及急赈区,均由蚌埠粮站供给。
美麦由海运至上海,江轮转运至浦口,再浦口铁路运抵蚌埠。
皖淮工赈,在安徽境内的淮河沿线及个别支流,需筑堤全长为公里,分别设有第十一、十二、十三工赈局。
其中,第十二工赈局主要筑堤范围为浍河、北淝河和淮河,计划筑堤长度为公里。
年(民国20年)11月21日,汪胡桢在南京收到救济水灾委员会公函。
任命为皖淮主任工程师(即11、12、13区总工程师),兼第十二工区工赈局局长。
期间,汪胡桢仍任职于导淮委员会。
随即,汪胡桢与职员数人,立即前往蚌埠。
在蚌埠,选定兴平西街转运工会的余屋,为第十二工区工赈局办公地点。
年12月1日,按照救济水灾委员会工赈处电限要求,在所有工赈区中,汪胡桢第一个在蚌埠正式成立第十二工赈局,并启用印记。
面临,国内外这类工赈案例尚无先例可循的情况,汪胡桢只能第一个首先自己拟定,各种工作方案和有关规章制度,以利工赈的有序实施。
面对,灾民的殷切待赈,为第一时间解决灾民的迫切救灾需要,工赈工作刻不容缓。
第十二工区,从开始就规定了十一小时工作制,并废除周日及一切假期等措施,第一个紧急招募灾工,组织灾民工赈修堤。
汪胡桢技术主导的皖淮工赈,从正阳关到五河,仅第十二工赈局工程就分设有8个工务段(统计为9个工务段),动员十多万灾工。
年12月15日开工。
开工时间,为各工赈区之第一个。
至年7月底完工,历时7个半月。
竣工时间,在各工赈区中还是第一个,率先完成工赈目标任务,全部移交全国经济委员会工程处。
汪胡桢先生是研究淮河治理的水利专家,编写有《导淮工程计划书》,对淮河的水情、工情、灾情非常熟悉,可谓明若观火,了如指掌。
所以,在工赈工程的指挥调度方面,举棋若定,效率很高。
再加上他高尚的品德,大公无私的作风,高效率的工作,遇有技术问题重大难题事必躬亲,遇有复杂环境和条件又不惮艰苦协调处理,虽有工段受到不同程度的地方阻碍,总体上工赈工程建设顺利,施工进度很快。
第十二工赈区,先后召集的灾民十二万人,一鼓作气,仅用半年时间,就修筑起干支堤防多公里,疏通河道27公里,完成土方多万立方米,发放赈灾小麦万斤。
年春季,工赈小麦,既救命、救灾,又建堤防灾。
午季,皖北农业又获粮食丰收。
至8月,第十二工区工赈完成,无论是灾民还是农民,无不欢欣鼓舞,敲锣打鼓,燃放爆竹,感谢欢送工赈人员。
工赈结束后,由汪胡桢主持的皖淮工赈十二局,及时总结工赈经验,编印了《皖淮工赈纪实》和《皖淮工赈杂录》二本册子。
书中,记录了工赈经过,并收录了施工经验、轶事,皖北风情、民俗、故事等等。
汪胡桢所撰的《皖淮工赈纪实》,实质上是第一个完成的国民政府救济水灾委员会工赈处(第十二工区工赈局)工作报告。
其中的绪言,有灾情成因分析,有工赈细节经过,有工程计量成果等。
笔者将“绪言”抄录如下,可以总体上帮助了解皖淮工赈第十二工区的工赈过程。
民国二十年七月,江汉淮运流域遭雨为虐。
皖北居淮河上游,其地西北与西南坟起,而东部愈趋愈下,洪颍淝涡举沱诸河自西北并行而下,以一线淮流为归宿。
每岁雨季,宣泄不畅,辄苦潦患。
此一月间,蚌埠测得雨量总数为.1公厘,盱眙三河为.5公厘,较诸洪水最大之民国十年,尚浮出三成余,各河水量因此陡增。
淮河两岸堤防本残缺不齐,于是自六月下旬至七月十五日二十余日间,上自霍邱,下至五河,节节溃败,洪波所及,人畜漂流,庐舍荡然,被淹达方里,占全面积百分之六十四,损失财产万元,人民死亡者远达四万余人,成亘古罕有之活动也。
皖北因水利不修,潦旱频仍,以致人鲜盖藏,农村经济之崩溃,达于极点。一遇灾祲,多数农民,即无以为生。
每年结队逃荒,成为故常。
此次水灾之后,灾民益多不可胜数,据振务委员会之调查,待赈为生之灾民,多至万人。
时惟有急振会与济生会,散放急赈,然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灾民为生计所迫,铤而走险,均在意料之中,治安乃岌岌可崩。
滨淮一带,入夜惟闻间断枪声,不能安枕而卧,皆各乡村因自卫示威而发者。
国民政府救济水灾委员会工赈处既成立,鉴于皖北水灾之惨祸,皆因水利不修而起,欲为永久弥患计,惟有实行导淮委员会所订导淮计划,顾兹事体大,急切不能举办,且非短时间内所能完成。
为兼顾赈济灾民及兴修水利计,乃就导淮计划上中游部分,择要施工。
修复本年为洪水溃缺之堤防,并于沿淮本无堤防之处,建筑新堤,既以保护低洼地,且使淮流有一定可循之途径。
测勘工作,即请导淮委员会代为办理,该会于十月一日起分遣测队三队,入皖测量。
是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桢受命为皖淮主任工程师,兼第十二工赈局长。
即于十二月一日晨蚌埠成立工赈局,与诸同志商定各种章则程式,以便实施工作。
是时,全国各工赈局均未开办,而环顾国内外又无先例可循,兼以灾民麇集,嗷嗷待哺,几令人无徘徊瞻顾之余睱。
于是,一面催运麦粮,一面筹备开工。
十二月上旬,首批麦粮抵蚌。即于十五日在小蚌埠至怀远一带,开始工作,开全国工赈之先声。
维时,因津浦路运麦迟滞,供不应求,工赈处来示,限制开办工段过多,以免麦粮竭蹶酿成纠纷,故于十二月份开办第一段,二十一年(年)一月上半月开办第二段,下半月开办三至七段,二月底开办第八段。
各段编制方法,悉以工赈处规定章则为根据。
其后,因事实需要及经验之演进,颇多改良之处。
又以工赈之成败,全系于监工人员之得人与否,故开办之初,即严定监工人员之资格,以为作用之标准。
征聘不足,继以考试,自再而三而四次。
计先后录用监工人员凡人,其中专门学校毕业者百分之四十二,考试合格者百分之四十二,负责介绍者百分之十六,人才之盛,冠极一时。
本区额定招编灾工数目,计为00名,但以本区灾民众多,为使大多数灾民均沾工赈实惠起见,决定分期轮替工作。
复于第二期工程兴工时,将每排人数自二十五名增至五十名,故本区招编灾民数目,总计为120名,较额定数目多至三倍以上,按每一灾工平均每日可得赈麦四五斤,除自己充饥以外,尚可瞻养家人三口,是可知灾民直接间接获得工赈得益者,多至四十万名。
灾工以怀远、凤阳最多,各占待赈人口的百分之三十左右。若并间接受益之家族计之,则受赈人口实占待赈人口百分之八十矣。
当本区工赈进行之际,滨淮一带,盗匪绝迹,粮价低落,与初开工时,不可同日而语,此皆之功效显而易见者。
以工代赈,虽为历来救济灾民所当采取的方法,顾记载阙略,欲一考其施工方法,工作成绩,与收方发粮验收等制度,咸不可得。
兹特书以记述,既以存本区进行之实录,亦以为异日办理工赈者所考镜也。
本区鉴于皖北地瘠民贫,人民智识浅陋,以致农事无改良之望,而农村经济有濒于破产之险,故于监工人员之分赴各地时,即招以兼负社会教育之责任。
其后,事为江苏教育学院俞庆堂、高践四诸先生所闻,遂约同江苏各社教机关,组织工赈区民众教育团,兼程来皖,分赴各工段实施民众教育,使灾民于物质救济之外,复得智识上之救济,此本区所不能己于感谢者也。
聚数万于广漠之野,以平时营养之不足,与一时工作之剧烈,疾病之来,其何能免。
本区于进行之始,即呈请工赈处请本会卫生防疫组来皖工作,二月中旬,卫生组巡回医疗队荷止。
时灾工多染皮肤病,幸得医队为之疗治,后竟绝迹,至七月以后,天气炎热,虎疫(虎疫,霍乱Cholera,早期译作虎力拉)陡发,工人逃散者甚众,以致本区第三段有一部分工程,坐是不及告竣,巡回医队,医师人数本不甚多,复兼理十一、十三两区防疫事,以致于往来应付,几穷于奔命。
所幸全体职员,已有医队事前流向防疫针,故无一人染病者,此也不幸中之大幸也。
本区所施工程,以筑堤为最多,浚河次之,涵洞工程又次之。
筑堤凡长.9公里,土方计4203公方,发粮计斤。浚河计25.8公里,土方为公方,发粮斤。涵洞计二十四处,合区总计土方工程,为公方,发粮吨,涵洞工程费为元,(连已购而未用之材料在内,此款约抵麦粮吨)。
自成立以至结束,共用办公费为元6角9分。
本区第七段于七月十六日完工,第二、四、六三段于七月二十五日完工,第三段于七月三十一日完工,第一、五、三段八月十五日完工。
本区于八月末结束完竣,至九月二十日始奉命全部移交,与全国经济委员会工程处接收委员接收。
皖北支流,以北淝河为患最烈,且自古为难治之河,清季屡谋浚治,卒归失败。
本局不避艰险,毅然从事,招工三万人,以四月八日开工,七月十五日完工,一时地方人民咸额手称庆。
本区额定赈粮为22吨,后因增筑淮河南堤,增加3吨,共计吨,除已用去吨外,实余吨。
本区因故未能竣工及应筑未筑之涵洞,合计尚需经费25万元,与余数相适合。
年涉及江淮水灾的工赈活动,轰轰烈烈、规模宏大,可是留下的资料并不太多。
其他各区的工赈活动,应该都是有总结报告的,否则也不会有年12月《国民政府救济水灾委员会报告书》。
但是,其他各工区的工赈活动的细节运作和经验总结,除汪胡桢先生的《皖淮工赈纪实》《皖淮工赈杂录》外,还发现有《苏赈纪要》《皖北区赈务报告汇刊》,基本上都是淮河流域的工赈资料,其他工区的纪实报告或记录却少有发现。
汪胡桢先生是个做事低调,又善于分析总结务实的实干专家,自取其字为“干夫”。
他的《皖淮工赈纪实》有工程计划,有施工实录,有工程成绩、工程经费、重要过程纪实与细节经过,并附有全体职员名录。
而且,成书时间远早于官方的报告,年8月工赈完工,全部交付,11月就刊印出版了《皖淮工赈纪实》《皖淮工赈杂录》这两本书。
汪胡桢先生请著名爱国诗人、书法家于右任先生为《皖淮工赈纪实》《皖淮工赈杂录》书名其题词。
在汪胡桢编写的纪实中,记录了工赈中首创并开展了社教工作,有力促进了施工进度。
还有些有趣的记载,如赈灾粮票样张的记录。
虽然图片不够清楚,其做法却是细心人之所为,也是挺有意思历史记忆。
并附有说明:
粮票系五彩橡皮机印制,状类中央银行之角票,分五百斤、一百斤两种,五百斤色蓝,一百斤色红,以示区别。
粮票正面为总理中山先生。背面为书有:
“国民政府,垂念皖灾,重洋籴麦,救我鸿哀,藉工代赈,修堤安澜,子子孙孙,世守永怀。”
关于汪胡桢先生在蚌埠的以工代赈工作,在他《回忆我从事水利事业一生》的回忆录中,有专门的笔墨,与帮会势力、与地方势力、与面粉厂老板等,斗智斗勇,克服困难,动员民工破土修堤的故事。
我接到救济水灾委员会的委任后,就在导淮委员会内组织好工赈第十二局的班子,并调用建设委员会在无锡灌溉训练班的应届毕业生为施工员。
派一位熟悉蚌埠情况的同事,去蚌埠布置房舍供第十二工赈局用,我和大批人马先后到达蚌埠。
蚌埠一带的帮会势力严重。
据了解,帮会头子高某最有势力,在临淮关开设火柴厂的程某次之,都是不易对付的人物。
据某同事说,有一年安徽省选举省议会议员,高某落选,即向督军陈调元哭诉,陈调元马上命令当选者辞职,让高某当选,于是高某声名大振。
为了工赈能顺利进行,我与副局长雷鸿基一到蚌埠,就一道往访高某。
高家客堂当中摆一炕榻,中间放置鸦片烟用具,左右两侧设紫檀太师椅。传达人领我们入客堂,高某便在鸦片炕上起迎,让我坐在烟榻左边,请雷鸿基坐在太师椅上,高某即呵呵大笑。
临淮关帮会头子程某也在场,坐在另一张太师椅上,高某又呵呵大笑,表示欢迎。他手装鸦片烟一筒敬我,我即称谢,告以不会抽烟,高某就自己向着烟灯把鸦片烟吸了。
他说:“安徽淮河北岸遭受大水灾,两位同来办赈,因为淮北民性强悍,且有土匪,事情不好办吧!”
我便插言:“这就要请高老先生多多指教。”
程某插言道,某年皖北也闹水灾,派许世英为工赈督办,他就把粮款交给高老先生代为处理。修堤完毕,高老先生请许世英派员验收,深得许督办嘉许,呈请北京大总统发给一等大绶嘉禾章一枚。
高某接着说:“说的是事实,你们不妨照办,把工赈粮食交给我,明年年初,你们来验收。”
我说:“这次皖淮工赈与许督办当年的办法不同,是由行政院向美国借来小麦,在上海设水灾救济委员会,请庆澜将军出来领导,请教会派牧师到各工赈地区设粮站,分存这批美麦,由工赈局按灾民所做土方发给粮食作为工资。以我担任局长的第十二工赈局来说,粮站是由外国牧师德瑞芝主管的。”
高某一听,知道不容易掌握粮食,就呵呵大笑一声说:“那也好,不妨看看将来能否成功。”
即照前清官场习惯,举茶杯向我与雷鸿基敬茶,表示了送客的意思。
我和雷鸿基回到局内,把高某的用心研究了一下,觉得他一计未成,一定还有第二手。
那时,第十二工赈局所辖8段都在准备开工。
位于蚌埠对岸罗振球为段长的第一段,筹备最早,堤线、土塘及搭盖窝棚地点等都已划定,我们就发命令给罗段长,叫他动员民工迅速开工。
民工闻讯,就由各村队长率领,浩浩荡荡开赴预先指定的地段,把窝棚搭了起来,用预领的粮食埋锅造饭,饱吃一顿,就在施工员指导下,破土修堤了。
其余7大段堤工也先后开工,向工赈局报喜。
果然不出所料,高某在蚌埠当小学校长的侄子,纠集一批帮会分子及流氓,手持木棍藤鞭,开到工地,喝令民工不许挖土,见了民工队长就开口大骂,围拢来动武。
皖北人民素来强悍,一见队长被围,就用铁锹为武器起而对抗。
这批流氓见形势不好,纷纷逃散,高校长被擒到分段指挥部,关押起来。
我和雷鸿基闻讯,觉得这件事若引起地方与工赈局的矛盾,将对修淮不利,就叫人通知罗段长,把高校长具结放了。
从此以后,工赈工作顺利进行,再也没有发生过一次事故。
因为修堤工程是按劳给粮的,所以各村民工的家属也来工地,为民工做饭,料理家务,使民工多做一些工作。
夜间,也有妇女、儿童到土塘里挖土的。
当时,因在大水灾之后,蚌埠的面粉厂缺乏原料,已停工多时,厂长刘某见到大批美麦由火车运来,就想打通工赈局,把这批美麦交给面粉厂磨面,从中获得利益。
一天,刘某到工赈局来访,他环视办公室一周,见室内都是破烂家具,就对我说明来意,并建议把工赈局搬到面粉厂去,那里办公室与职工宿舍都是现成的。
我知道刘某唯利是图,不会给我们便宜,便问:请你厂代磨面粉,需给多少加工费?
他答道:事关公益,完全免费,每百斤小麦可磨成二级粉75斤,面粉袋由厂供应,用后收回。
我说,还有25斤款皮,如何处理?
他说,那就补贴厂里所耗人工及机器工了。
我事前已向民工调查,刘某他们把小麦用碾石磨成粉,用筛子筛出面粉85斤,供民工食用,还有款皮15斤给牲口作饲料。
因此,我当场拒绝刘某的请求。
刘某悻悻然而去。
过不了几天,上海打来电报,叫粮站把小麦交给面粉厂磨成面料。
我知道后,就向粮站主管德瑞芝说明不能交给面粉厂磨成面粉的理由。
德瑞芝也以我的意见为然,即电复上海总会揭穿面粉厂的用意,此事就没有成为事实。
再说,受灾人民的工作热情一直饱满,到次年5月,淮堤即已全部修成。
是年,皖北农田大丰收。
故6月初,农民即结队回村割麦,临行时自动敲锣打鼓,燃放爆竹,踩高跷、跑旱船,以示庆贺。
上述文中,可以看到蚌埠面粉厂背后的大有文章。
汪胡桢在工赈中,坚守原则做法,完全为灾民所着想,可见其高尚品德为当时官场中所少见。
此处,亦是笔者专门为点出了本章开头弊案的原因,并作一对比。
汪胡桢先生所编的另一本《皖淮工赈杂录》,又有点什么内容呢?
在《皖淮工赈杂录》中,收录了汪胡先生所撰的《皖北灾后应有之觉悟》、《皖北社会之隐忧》、《麦价减低后灾工应得之斤量》等文章。
这些文章主要是思考、评论、分析和总结。
他分析了皖北灾害所产生之原因,有社会的,有农业的,也有水利的,并提出了解决皖北灾害的方案。
欲使皖北永除水旱之忧,固在乎迅谋导淮之实施,而改良社会经济、农田水利,则在乎省县当局与地方明达人士合力共举,惩前毖后,转危为安,百世之利,实基于是矣!
汪胡桢为什么能分析出皖北灾害产生的原因呢?
因为,他能深入到了工赈的第一线,他看到了皖北灾民的生活,他听到了皖淮民众声音。
现在,来看看灾工是什么人,是一群什么样的普罗大众。
只要有饱腹,就会不息地劳作,他们无知无识,只要还活着。
这是一个生活在什么样的社会环境呢。
军阀混战,日寇入侵,洪水侵袭,民不聊生。
这也是我们在儿时记忆中忆苦思甜时,常常能听到的“万恶的旧社会”。
是真的吗?千真万确。
在《皖淮工赈杂录》中,笔者又一次忍不住,再抄两篇文章出来。
看看,到底是真是假。
同时,也想把当年灾工的生活,分享给年轻人知道,对中国近代劳苦民众在解放前所过的生活,有所了解。
对比以往,才能知道今天的生活来之不易,才能明白新中国为什么伟大,人民生活何等幸福。
一篇是《灾工生活写真》,作者陈其勋,可以了解灾工是怎样一个群体,过着怎样一个极端贫困的生活状况。
一间间向南的三角式棚子,走入工场,触目多是。
这就是灾工所住的屋子,他们的生活是多么简陋而贫苦啊。
他们的屋子大概多是在近水的一旁,构造的材料是竹杠、木梢、芦席、高粱杆,麦柴和黄土。
这屋子的长度约十五公尺,阔约七公尺。
在兴工未破土以前,他们先选定相当的地点,然后挖约半公尺深的土坑,将土就堆在土坑的三面,(还有一面留着做进出口),然后用交叉的木头、竹杠在等距离上架着,最后以高粱、芦席或麦柴,于是他们工余就有归宿的所在了。
屋子的里面,除了铺以杂乱的麦草外,其余的就是一只矮小做面的桌子,间或有几条破旧面肮脏的蓝布花布,这被主已是全棚中数一数二的富翁了。在屋子间口的一边,砌着一只锅灶,旁边粗碗竹筷俱全。
当他们晚上睡觉的时候,二十五个人挤在一处,弯腰入睡的也有,靠在土墙上的也有,横七竖八做那温柔乡的甜梦,毕竟他们白天的工作太累了。
还有很特别的,就是有几排中少数的工人,他们感得睡眠的不适,就在工棚的旁边,或土方的一隅,挖了一个土坑或土穴,作那睡乡之巢。
在这土床的一端,还留着一块高平的黄土,作为枕头之用。
工人的伙食,是二十五个人伙在一起的。
每天早中晩三餐,除了那美麦面包和面粥外,什么菜蔬他们也不想再冀求了。
间或有一部附近的工人,一到中午常能见到他们的慈母贤妻,稚儿幼女,提的提,挑的挑,都送麦饼和汤茶来了。
天还没有亮,工人们已在披星戴月地工作了,白天当然不必说,但是晚上他们还点着马灯挑土呢。
倘使你站在远远的位置看着,悽惨的灯光,笼罩着那劳苦的工场,倘你侧耳细听,还听得那微弱“夯咳”“夯咳”工人口里的哀歌。
他们为了饱腹的需要,虽然到了肩破足跛,还是继续不息地工作着。
工人的队里抽烟的很多,所以在土坑的旁边,常能看见那短竹烟杆。
间或有几个童性的工人,拿了这些烟杆,三枝一架,例成一行,俨如军队休息时的枪械,真是令人发笑。
工人大多是红枪会中的会员,故在工棚的前面,常竖着几枝古时的红缨的铁枪,以为自威。
有一次民教团有一位老先生,代他们拍照,他们真喜不自胜,后来他们要求这位先生将照印好后,寄几张给他们,结果他们得到了意外圆满的要求了。
灾工,都是无智无识的农民,他们除了吃之外,别无他求。
所以我一到工场,他们总是故意的说:
“先生,这工作真还不够吃,你看不吃就照(土话)了吗?”
假你安慰他们几句,或者鼓励他们几声。
他们就会连跳带跑的抬着土,嘴里还高喊着,赶!赶!赶!的高腔。
有时,在灾工休息的时候,我常和他们闲谈,他们常对我说:
“先生,去年的大水太惨酷了,在我们的地中,简直一粒无收。在你们未来放赈以前,我们吃的都是水中的草根和树皮,就是素称富裕之家,有钱也很难买得粮食,你看可怜不可怜。现在我们的粮虽不怎么样盈余,但是还能养活家中几口呢。”
我听到这里,更能感到以工代赈的急要和人间的真地狱了。
这里就不多插闲话了,直接再说另一篇文章《灾工教育与灾工》,作者徐旭,讲的是灾工的心境在施教后得到的升华。
在挖多少土方,给多少麦子,费多少劳力,得多少代价的工赈办法,所招的灾工,都为着肚子饿,腹内饥的驱使,拼着命,整日做,从天初亮做到天深黑,十二三小时的劳力打坝子,希冀得到最低限度的生活滋养料。
此与难民收容所绝不相同的情况下,差不多关于人生的什么都谈不到,而要叫他们享受那平素有间阶级,贵族分子所特享的教育生活,则真更是缘木求鱼,绝不能的了。
岂知天下事,往往有出人意料的,我来皖北干灾工教育的工作三个月有余,若与原计划一件件地对照,那当然是失败的。
可是,以适应需要方面来讲,则桩桩是成功。
故草拟此文,与凡在灾工队伍内过生活之诸同仁共商榷之。
一、为什么需要灾工教育?
1.为的是要解决苦闷。
睁着眼只见衣衫褴褛的同伙,只见飞扬的沙土,用着力的只是挖土,只是挑土,只是平土;休息的时候,只顾念着够不够吃;这种生活,实在是苦到极点,闷到极点。
若无好的方法去调剂之,简直是叫他们过牛马的生活了。
今者有施教的人员,趁他们休息之睱,工作之余,谈一些合口吻的话,讲几种做君子的道,散发国画,放映幻灯,使他们的苦闷可以解除,这是需要灾工教育的第一点。
2.为的是要灌输常识。
不见不闻,则不识不知,不识不知,则无以增进技能,改善生活。
现在沿皖淮一带之灾工,程度之低浅,生产技能之薄弱,耕种方法之陈旧,实无以复加。
所以要提高他们的程度,增进他们的技能,使生产力加多,使种粮法改良,使农村随他们的公民常识之丰富而日趋于改善,这是需要灾工教育的第二点。
二、灾工需要的教育是什么?
1.是生产的教育。
照我个人与数百排灾工,用挂画、谈话的统计结果,他们所最欢迎的,最好注意的,是“除虫的方法”和“栽树的利益”。
这很可证明,他们除掉大水偶然来陷坏他们一切所有的外,年年还有与洪水相似的虫害呢。
这亦可证明他们是无法去除掉害虫,这与防止大水有同一的困难呢。
所以他们听到了除害虫有法子,栽树的利益,就高兴得了不得。
换句话说,这可以减少他们的损失。
增进他们的生产教育,是十二分的需要。
2.是公民的教育。
他们除掉最高欣领受我们讲除虫和栽树外,其次感到迫切的需要而要听的,是“抗日救国”和“除三害”的两种图。
他们每听到暴日如何的凶恶,如何的厉害,无不愤懑填胸,义慨奋发。
每听到烟酒赌之害是如何的大,如何的不好,他们亦无不点头称是,愧现于色。
由此,我认为他们这纯粹洁白无邪的心地,染于苍则苍,染于黄则黄,决诸东则东,决诸西则西,于公民教育,是急不容缓的需要的。
三、灾工受灾工教育后是怎样的?
1.是认识筑堤。
他们在没有受教育之前,以为打坝子是“为吃”,“为保性命”。自与他们谈话后,才明白这次之办工赈筑堤,最要紧的还是为防水。
所可惜的,我们不能用较多较长的时间,作进一步的工作,并测量他们受教育后的感应效能。
2.是努力工作。
这是十分叫我们愉快的,每次当他们休息的时候,和他们作简短的谈话,当时他们非常高兴,事后他们作工非常努力。
我也当听到他们这样说:
“先生,你来讲一些道理给我们听,因为听了你的道理,我们打坝子更加有劲。”
这是确实的。
因为每次谈话之后,他们都喜形于色地挑土、挖土和平土。
挂一漏万地简述灾工教育,与灾工的迫切需要,深顾凡与灾工往来的智识阶级中的指导者,勿以灾工愚而不教,贱而不教,脏面不教,忙而不教,而须和蔼地教之,忍耐地教之,切实地教之,愉快地教之。
汪胡桢在皖淮工赈期间,工赈与灾民教育一起做,救灾与治理淮河相结合。
在修筑淮河堤防的同时,还治理了部分淮河支流,北淝河治理就是其中之一。
北淝河工赈治理,以疏浚和筑堤并建,且也是第十二工区中,施工难度最大的一处工程。
因此,北淝河治理给汪胡桢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留下了一段治理北淝河工程经过的碑文。
此碑,既见证了汪胡桢对淮河治理的贡献,还说出了北淝河南岸八大集的另一个故事。
欲知故事如何,且听下集分解。
请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