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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Uhjnbcbe - 2024/7/29 18:17:00

大家好,近期网文界的佳作精彩不断,新老作者里都有不少让人亮眼的作品,作为追书多年的老书虫,小编对各个领域的小说都时刻在扫榜,特别在书荒的时候,这样总是能够找到不少好的作品,如今小编将近期找到的宝藏小说列出来,大家一起来品读,希望能够帮助大家远离书荒。

玄幻界大佬,辰东VS烽火戏诸侯,这两本书势头火热齐头并进

第一本:《剑来》

简介: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陈平安,唯有一剑,可搬山,倒海,降妖,镇魔,敕神,摘星,断江,摧城,开天!我叫陈平安,平平安安的平安。我是一名剑客。

精彩片段:陈平安笑着将地上那本书捡起来,拍去尘土。

赶巧岑鸳机走桩下山,还有朱敛与魏檗,带着暖树和小米粒出现在山门牌坊这边,陈灵均更是热泪盈眶,扯开嗓门喊大风兄。

陈平安立即将书丢给郑大风,郑大风双手一推,将书拍给仙尉道长,仙尉如同接到烫手山芋,击鼓传花一般,赶紧抛给老厨子。

朱敛先是一头雾水,只看封面书名,是本正经书嘛,只是都不用老厨子翻阅内容,无需过目鉴赏一番,只看那书籍新旧程度,尤其是书页折角极多,老厨子就晓得不对劲了,神色自若,伸手推开陈灵均靠过来的脑袋,不动声色将书收入怀中。

一行人围桌而坐,暖树负责端茶送水,小米粒分发瓜子,再给郑大风一包额外的小鱼干,就当是为郑大风接风洗尘了。

就连岑鸳机都破例停下练拳,与两个小姑娘并排而坐。不管怎么说,郑大风都是落魄山的首任看门人,虽说眼神不正,却从无毛手毛脚,这个男人离乡多年再返回,她于情于理都应该停步落座。

陈灵均与郑大风坐在一张长凳上,拿起郑大风的一只手,轻拍手背,“大风,兄弟可想你了。”

这还真不是客套话,郑大风当看门人那会儿,陈灵均每天可得劲,真是神仙日子。仙尉道长到底不如大风兄弟言语风趣。

朱敛和魏檗对于郑大风的返乡,当然是极为高兴的,只不过都没有与郑大风如何客套寒暄,多年挚友,同道之人,没必要。

真要计较起来,落魄山的第一座小山头,其实还是他们三个,只是后来再添了个臭味相投的周首席。

裴钱几个的竹楼谱牒秘密一脉,其实也没有陈灵均的份,也不知道云子心目中的景清老祖,这么多年混了个啥。

郑大风抬头看了眼落魄山,汉子轻轻点头,颇为自得,青山花开如绣颊,似为我归来妩媚生。

汉子再笑望向那个坐在桌对面的岑鸳机。

一看岑妹子就尚未婚嫁,约莫是痴心一片,在等大风哥回家?

岑鸳机板着脸点头致意。

郑大风会心一笑,岑姑娘还是矜持依旧,在自己这边总是假装不在意。

这些年在飞升城酒铺和躲寒行宫来回跑,每每喝酒思乡,总少不了想起岑姑娘上山下山的练拳身姿。

怎么个动人,能教原本打算一辈子守身如玉的忠贞汉子,一眼望去的功夫,就变了五六回心。

陈平安好奇问道:“怎么回的?”

纯粹武夫,想要学飞升境练气士,远游别座天下,毕竟是赤手空拳,无法驾驭本命物用来开道,故而得是止境武夫的神到一层。

尤其是想要在光阴长河中“蹚水”而不迷路,对纯粹武夫而言,确实是太过苛刻了。

此外还有一条途径可走,就是能够获得文庙的破例批准,比如大骊刑部侍郎赵繇,但这是因为赵繇除了属于文圣一脉,此外在某种意义上,赵繇还可算是白也一个不记名弟子,刚好老秀才和白也,都曾在五彩天下的“鸿蒙之初”,双方联手建立“开天辟地”功德。

而郑大风显然都不在这两条路。

“山人自有妙计。”

郑大风笑着从袖中摸出一件宝光流转的珍奇物品,形若枣核,手指长短,不过瞧着不像是年代久远的山上旧物。

陈平安接入手中,掂量几下,也不觉沉重,疑惑道:“是织布用的梭子?”

郑大风再卖了个关子,啧啧笑道:“山主啥眼力啊,就只看出了这玩意儿是那机杼行纬之物?你朝里边浇注些许灵气试试看。”

等到陈平安将灵气如倒水灌入梭子,不显山不露水的朴拙之物就有异象出现,只见梭子细微木纹内,有虹光闪烁若箭矢飞掠,若是屏气凝神,长久定睛细看,偶尔还能瞧见一匹通体雪白的马驹踩踏飞矢虹光,如鸟雀翩跹枝头,白驹无视“河床”木纹的水道约束,肆意穿梭经纬两线间。好个日月如梭,光阴似箭,白驹过隙,桥上牛驴走纷纷。竟是一件能够无视大道规矩、随意穿梭光阴长河的符印信物?

郑大风早年离乡,跟杨老头是有约定的,何时返回浩然天下,以及如何返回,都有安排。

郑大风开始王婆卖瓜自卖自夸了,轻轻拿手掌一拍桌子,当起了说书先生,道:“上古时代,处州北的旧禺州,白日多雷雨,久而久之成大泽,水中蕴藉雷电真意。后来有个不知名的得道散仙,泛舟雷泽,结网打渔,无意间捞起一枚梭子,挂在渔网上边,当这梭子出水现世时,便晴空起霹雳,一场雷雨骤然而至,梭子化龙而走,化虹远遁,不知所踪,相传此物,极有来历,曾是远古雷部一府两院三司中的五雷院,专门用以驱山移湖,吹海揭波,升降阴阳,尤其此物还是震杀陆地水潦旱魃与僭越违禁蛟龙的重要信物之一。”

陈平安闻言点头,古蜀天夜多雨,水通海气,所以纯阳道人腰悬葫芦瓢内的酒水,就是以水性雄烈的冲澹江水酿造而成,此外禺州地界,经常白昼雷霆,震慑万千蛟龙。

郑大风怂恿道:“景清老弟,这种价值连城的稀罕东西,不摸摸看?”

因为此物当下被陈平安刻意将雷霆威势拘押在掌心之内,不至于往外倾泻,否则陈灵均、泓下这类大道亲水的蛟龙之属,只是看一眼,就如凡夫俗子仰头久观烈日眼光,真会辣眼睛,满脸泪水的。

陈灵均跃跃欲试,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笑哈哈道:“当我是傻子么?这么有来历,给你说得如此玄乎,肯定烫手啊。”

小米粒说道:“小镇那边的孩子,经常玩打飞梭的游戏嘞。”

以前裴钱去学塾上课,她这个骑龙巷右护法,就经常带着左护法一起等在学塾门口,一左一右当门神,等着裴钱放学。

回骑龙巷的路上,经常看到市井稚童聚街巷,手持长木棍,击打地上的短梭一端,梭子腾空,再挥棍击打,各自梭子飞得最远就算谁胜出,经常有眼力好、气力大的孩子,能够赢得十几只作为赌注的梭子,毕竟那鸡毛毽子,还得贴上几颗铜钱呢,短梭却是最寻常的木材打造,不值钱,所以家家户户的孩子都有。裴钱当年就有一大堆梭子,都是掌柜石柔削木而成,她那会儿的玩伴也就只有小米粒一个,所以她们玩耍,每当飞梭远去,就让骑龙巷左护法叼回来,偶尔裴钱还会使坏,看准时机,轻喝一声“走你”,将那木梭精准打入路边茅厕内,其实早就开窍、能够炼形的骑龙巷左护法,当时的心情和表情,可想而知。

所以只要有裴钱在,它是真不敢炼形成功啊。

郑大风朝小米粒竖起大拇指,“一语中的,这就是这枚梭子的第二层来历、以及为何会一路辗转落入我手的缘故了,果然还是右护法眼力好,几年没见,刮目相看!”

小米粒咧嘴笑,抬起手虚按两下,“一般见识,莫要奇怪。”

只在郑大风和刘瞌睡这边,小米粒总会觉得自己格外机灵。

陈平安将梭子交还郑大风。

郑大风小心翼翼收入袖中,聚音成线,与陈平安密语道:“是李槐这个兔崽子小时候玩腻的玩意儿,早年小王八蛋经常来药铺后院玩耍,老头子怕李槐觉得闷,就亲手打造了些奇巧物件,其中就有这枚梭子,李槐又是从来不当回事的,那会儿每天穿着开裆裤在后院打梭,他玩得飞起,后院可就遭殃了,门上、窗户那些给梭子打出来的印痕,如今不都还在呢,当年害得老子每次都得帮着师父缝补窗户纸,这还不算什么,后来李槐某次拿回家耍,竟然找不到了,再两手空空登门,就让师父再给整个梭子顽,老头子当然没在李槐那边说啥,立马就去杂物房当个临时木匠,给小崽子劈柴刨木花的,打造新的梭子了,只是吩咐我这个当徒弟的,去把东西找回来,找不回就不用回了。”

毕竟涉及到师父和李槐,哪怕在场的都是落魄山自家人,郑大风也不宜泄露天机,玩世不恭,没心没肺,又不等于没脑子。

何况撇开拳法造诣不谈,要说师徒尊卑,李二算个屁,能跟他郑大风比?娶了个婆姨,那些年经常堵门骂,都快把师父他老人家给骂得七窍生烟了。这个郑大风得喊嫂子的妇人,那是真敢骂啊,当年师兄李二没了药铺活计的挣钱营生,她就不乐意了,坐在药铺里边,满地撒泼打滚,骂老人这个给自己男人当师傅的,为老不尊,不是个东西,老光棍,一肚子花花肠子,成天想着扒灰,连徒弟的媳妇都惦记,不是经常大晚上去她家院子蹲墙角,就是想要把李二灌醉,然后非要拉着她一个妇道人家陪着喝酒……

郑大风无奈道:“结果连累我差点把眼珠子瞪出来,小镇大街小巷给翻了个遍,好不容易才把梭子给找回来,你都没办法想象,我到底丢在哪里给翻出来的,就是个路边茅厕,在那苞米堆里边,李槐这个王八蛋,真是丢东西得比藏得都好啊。”

说到这里,满腹委屈的郑大风差点没当场落泪,最尊师重道的自己,差点就因为这个小玩意儿,被迫断绝了师徒名分啊。

之后陈平安大致聊了些落魄山的近况。

魏檗起身告辞,说跟高掌门约好了,要带她游历披云山。

郑大风用眼角余光打量青衣小童,陈灵均立即心领神会,打暗语,江湖黑话一般,朝郑大风偷偷竖起一只手掌,拧转手腕期间,喝酒划拳一般,先后给了个八、七、八三个数字的手势,这是在与大风兄弟通风报信呢,告知那位湖山派的高掌门,正面看、侧面瞧、背面再看,三者各自姿色风情如何。

一切尽在不言中。郑大风轻轻点头,颇为意外,只是汉子难免小有遗憾,即便三者叠加的总分不变,若是五、九、九就更好了。

郑大风既然心中有数了,就不得不出声提醒道:“魏山君,记得帮我美言几句,最好让那位高掌门,闲暇时也来兄弟这边坐坐,不用故意夸大事实,与她照实说即可,只说主人雅致,宅子洁净,嗯,我这就晒被褥去了。”

魏檗笑着答应下来。

之后暖树带着米粒上山忙碌去,朱敛要去远幕峰那边伐树砍竹,亲手营造府邸和山路,就只留下了陈灵均在这边凑热闹。

其实最尴尬的,还是仙尉道长。

对郑大风,当然是神往已久,只是正主一来,他这个鸠占鹊巢的借住客人,肯定就得挪窝了,说不定连这个旱涝保收的看门人身份都保不住。

一起走向宅子,郑大风突然说道:“在五彩天下那边,崔东山找过我了,邀请我去仙都山重操旧业,继续当个看门人,他说落魄山这边的仙尉道长,劳苦功高,极有担当,所以我觉得此事可以考虑,山主要是愿意放行,等到风鸢渡船从北俱芦洲返回,我就顺便跟着渡船去青萍剑宗落脚了。”

崔东山跟郑大风拍胸脯保证,只要到了仙都山,教让他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吾山多佳人,美者颜如玉。

郑大风就只问了一个问题,仙都山周边,有无类似螯鱼背珠钗岛、北俱芦洲彩雀府的门派?

崔东山信誓旦旦,只要答应去仙都山当看门人,就给郑大风变出来!

陈平安揉了揉眉心,这个挖墙脚挖到五彩天下的得意学生,要是此刻站在自己跟前,都能把一只大白鹅打成黑漆麻乌的。

郑大风感叹道:“如此一来,就只能让岑姑娘情思落空了。”

陈平安没好气道:“别坏了人家一个姑娘的名声。”

郑大风点头称是,然后一脚踹在那个袖子甩得飞起的陈灵均屁股上,“是酒囊饭袋么,还没有玉璞境呢。”

陈灵均一个踉跄,大怒道:“你当玉璞境是个啥,想要就要,说有就有?!”

郑大风嗤笑道:“在暖树那边,你是怎么吹嘘的?小小玉璞境,还不是信手拈来,易如反掌?”

陈灵均一时语噎,试探性问道:“小米粒这都跟你说啦?唉,真是个称职的耳报神。”

郑大风又抬起脚,“还用小米粒?老子是用膝盖想的。”

陈灵均下意识就要去搀扶郑大风,只是见大风兄弟抬脚再收腿,行走间健步如飞,一气呵成,青衣小童顿时赧颜,嘿嘿一笑。

郑大风也是心里一暖,之前说是想家了,真心实意,半点不假啊。代掌柜在那异乡酒桌,再谈笑风生,可新朋终究不如旧友。

仙尉道长真是个淳朴厚道的讲究人呐,原来领了这份看门人的差事后,仙尉搬入宅子,没有占用郑大风的那间正屋,这个假冒道士就只是住在了一间偏屋。

听说仙尉屋子那边有酒,郑大风就收起正屋的钥匙,说不如去仙尉道长那边坐会儿,边喝边聊。

仙尉有点难为情,说屋子里边有点乱糟糟的。

这间偏屋,既是仙尉的住处,也算是书房,看门人是个最清闲不过的散淡差事,仙尉看书杂且勤,可谓手不释卷,加上还喜欢动笔写点什么,使得桌案砚墨等文房用品与书籍杂处,况且仙尉看书,经常如串门走亲戚一般,更换书籍翻阅检讨,然后看完就随手放置一旁,故而桌上卷帙正倒参差,乱是真的乱。

再加上仙尉又是过惯了穷日子的,最念旧,那些毛笔都舍不得丢弃,他便托陈灵均帮忙,从小镇店铺那边买来一只形制如瓮的青瓷瓿,专门用来搁放废弃毛笔,积年累月,旧笔渐渐高出瓷瓿,颇有几分笔冢如山的意味。

陈平安这个山主,其实还是第一次登门入屋,所以看着那只瓷瓿,极为意外,仙尉喜欢看书,但凡不是个瞎子,就都清楚,只是陈平安还真没想到仙尉用掉了这么多支毛笔,只是写什么?总不能是那些才子佳人的艳本吧,难道还想着以后找书商版刻、卖书挣钱吗?故而视线巡视一番,除了屋内墙角放着几只竹编簸箕,装了不少编订成册的“书籍”,桌上还有些散乱手稿,估计都是平时看书的心得、或是摘抄?陈平安抽出其中一张盖在书本下边的手稿,字一般,周正而已,至于内容……看得陈平安无言以对,纸上就几句话,学道深山吾老矣,此语苦闷,若是从书上邻家处,拆来一句“堕钗横在水精枕”,便转为妙也。

郑大风伸长脖子瞥了眼纸上内容,轻轻点头,再微微摇头,汉子就像一下子成了坐镇天地的儒家圣贤,神色淡然,开始与晚辈指点道:“假使再批注一句‘单钗对双枕’,足可令看客遐想连篇,此时此景,就有几分‘无声胜有声’的意味了。”

仙尉以拳击掌,神采奕奕道:“大风兄果然是前辈高人!”

郑大风笑呵呵道:“批上加批,再增添一句,双枕之上皆有胭脂点染。”

陈灵均嘿嘿坏笑,仙尉稍作思量,便得正解,顿时眼睛一亮,与郑大风对视一眼,各自点头。

若非在这栋宅子里边遨游书海已久,仙尉开了眼界,长了见识,否则还真听不懂郑大风在说些什么。

陈平安拿起桌上当作“镇纸”的书籍,打算将那张纸放回原位,重新压在书下,无奈道:“你们差不多点就得了啊。”

已经后悔先前的那个念头了,当时在霁色峰祖师堂,得到茅师兄的飞剑传信,陈平安还想着是不是邀请仙尉一起参加旁听辩论。

只是当陈平安扫了一眼桌上的第二张纸,立即将手中书、纸放在一旁,拿起那张写满蝇头小楷的纸张。

郑大风咦了一声,“仙尉老弟怎的如此不务正业?”

陈平安没有抬头,只是仔细浏览纸上内容,气笑道:“胡说八道也得有个度,怎么就是不务正业了。”

仙尉神色腼腆,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声若蚊蝇,“不自量力,贻笑大方。”

在仰慕已久的大风兄这边,心悦诚服的仙尉道长,始终是以晚辈自居的。

郑大风拿起桌上其余纸张,快速翻阅一边,脸上再无先前的嬉笑神色,点头道:“仙尉老弟博览群书,雄心壮志啊,是打算用淮南子大小山的书山旧轨了,这是嫌弃前者寒俭单薄,准备大肆扩编了?这可是一项大工程,本该是朝廷下旨让整个翰林院、几十号老学究一起校书、编撰和汇总的事情,仙尉老弟竟然想着单凭一己之力,双肩挑起这项重担,可以可以,当咱们落魄山的看门人,刚刚好。”

原来这个仙尉道长,是打算学那部相向名著的路数,摘取其事曰大山作为总纲,再分门别类,以五岳命名归类,摘其语曰小山,再分别归为丘、岭、峰等,此外再将那些事语详备本韵寄存别韵之下的内容,命名为潜山,再把不入流的稗官野史和琐碎掌故归为山脉潜藏水底的“水山”,再将好似陆地、海底诸山间的绝妙事、语单独摘出,继续归类为好似集中灵气、珍藏聚宝的群真洞府和水中龙宫……

仙尉自惭形秽道:“我还是受了大风兄的启发,才敢作这般蚍蜉撼树之举,从一开始就根本没想着一定要如何,极有可能会半途而废的。”

郑大风愣了愣,“怎么讲?”

仙尉说了句稍等,跑去墙角簸箕那边,从一本书册当中撕下一张类似序文的书页,递给郑大风后,仙尉笑着解释道:“大风兄不是精通佛家学问嘛,那些佛经书籍中,多夹杂有书页,写满心得注解,我反复看了多遍,久而久之,我就将大风兄那些极有见地的概括,做了个潦草的汇总,在这之后,意犹未尽,才有了打造‘群山’的粗略设想……”

郑大风一开始没当真,只是等他看到了那张序文书页后,就默默递交给陈平安,陈平安接过手再一看开篇的文字内容,结果他虽然看似神色如常,实则瞬间就有点头皮发麻。

纸上字迹是极有碑意的楷体,首先就是一番开宗明义的“大话”。

道士仙尉,常居深山,与草木相亲寒暑相近,登高有感,偶有心得,既本是佛家门外汉,自然不当以门户之见看佛家之经律论观禅,我只以人间一岁四时配之,经则万物勃发,生机盎然,岁首道本,故为春也,律则铺陈灿然,草木已作茂盛貌,夏也。论则风气凛然,时令至此花果结实,秋也。观则冥然清彻,如雪满人间天地归为一色,冬也。禅则圆转浑然通洽如时转岁运虽无言而四时皆循规蹈矩之行也。

郑大风揉了揉下巴,微笑道:“我与仙尉老弟,都是落魄山的看门人,来者直追前人,我这算不算后继有人?”

陈平安憋了半天,轻声道:“我看人的眼光,还是很好的,一如既往的好。”

陈灵均看了几眼老爷手中的纸张,看了等于没看,双手负后,不懂装懂,点头赞许道:“仙尉道长,不错不错,书没白看。”

仙尉只当山主跟大风兄在开玩笑,去打开装满木炭的袋子,往火盆里添加些白炭,都是老厨子烧制出来的,去年冬,暖树会定期往山下宅子这边送,后来仙尉觉得一个粉裙女童扛着那么个大袋子,不像话,小管事跑一趟,就会满身沾惹木炭碎屑,有次仙尉就自个儿登山找到朱敛,打算自己拎两袋子回山脚宅子,朱敛却笑着说下不为例,因为暖树喜欢做这些琐碎事,多了一两件,就跟小米粒在地上捡着了一两颗铜钱,只会开心,可若是某些习惯了的日常小事,突然哪天不用做了,暖树就要失落了,跟小米粒丢了钱是一样的。

围着火盆,点燃木炭,仙尉娴熟架起铁网,让陈灵均去灶房那边拿了一串粽子过来,几个人围炉温酒而坐。

陈平安问道:“飞升城那边?”

郑大风也不开口说话,直愣愣盯着陈平安,神色古怪。

陈平安

疑惑道:“怎么了?”

郑大风只是长久沉默。

陈平安愈发摸不着头脑,忍不住催促道:“有话就说,真摊上事了,我还能立即赶过去。”

带上小陌,实在不行,那就再带上谢狗,反正谢狗与白泽和以及中土文庙的约定,不包括五彩天下。

郑大风这才开口笑道:“别说是飞升城了,如今整座五彩天下,这会儿都是刚才的情形了,就是沉默,闷着,谁都没话说。”

这一切,只因为一个人的一句话。

仗剑远游浩然天下,再返回五彩天下,没过多久,宁姚就召开一场祖师堂议事,她最后发言,言简意赅,说自己打算闭小关,短则一年半载,长则两三年。

陈平安也没话说,只能咧嘴笑。

如今五彩天下的上五境修士,数得着,仙人境修士,至多一手之数,飞升境,宁姚更是独一份。

况且宁姚练剑,在去往五彩天下,跻身玉璞境之前,闭关的次数,如果陈平安没有记错,就只有一次。

当时他就在宁府,那次宁姚其实也没花多长的时间,她所谓的闭关,更像是一场静心修养。所以宁姚的闭关,与天底下任何一位修士必须小心再小心对待的闭关,截然不同。故而当宁姚冷不丁说要闭关了,而且还是需要耗费“长达”一二三年光阴的那种闭关,飞升城剑修感到震惊,是很正常的事情,至于飞升城之外的五彩天下,听闻此事,又能说什么?

谁要是敢在宁姚闭关期间挑衅飞升城剑修,等她出关后,下场可想而知。

上个不信邪的,正是道士山青,结果一场问剑,这位道祖的关门弟子就去闭关养伤了。

郑大风酸溜溜说道:“闭关炼剑之前,得知我要离开,宁姚就专门找过我,叮嘱过我少说些五彩天下的事情,免得你分心。”

其实经过这些年的磨合,飞升城已经运转有序,各司其职,年轻剑修与躲寒行宫的武夫,也都陆续成长起来。

郑大风感叹道:“不曾想落魄山这么快就有下宗了。”

“下宗选在桐叶洲是对的,太平岁月里,一国边境地带,养一个藩王到底有多难,稍微读过几本史书就清楚。那么同理,一洲之内,养几个上五境修士,尤其是宗门,也是相当不容易的事。”

“宝瓶洲这边,尤其是未被战火袭扰的中北部,天地灵气和适宜地仙开峰的地盘,就那么多,不光是僧多粥少的时节,而是谁多了旁人就少了的处境,可能睡觉打个呼噜,就会吵到隔壁山头,邻里间是很难久处和睦的,阮铁匠要是不搬走龙泉剑宗,我可以肯定,不出百年,跟落魄山就要相互间急眼,一样米百样人,将来弟子之间,总会出现这样那样的冲突。桐叶洲刚好相反,僧少粥多,无主之地茫茫多,也就是桐叶洲与别洲离着远,又有急需文庙重建的宝瓶洲和婆娑洲作为缓冲,否则换成是流霞洲或是皑皑洲,青萍剑宗即便顺利建立起来,还是不会有今天的声势,关键是还能够以一个过江龙的身份,拉拢各方盟友,完全主导和掌控一条崭新大渎的开凿事宜。”

陈灵均嬉皮笑脸道:“大风兄,你再这么正经聊天,我都要不认得你了。”

郑大风拿起铁钳拨弄炭火,问道:“难不成如今这边的女子,都不喜欢言语风趣、才情无匹的风流儿郎,转去喜欢一板一眼、沉默木讷的老实人了?”

陈灵均说道:“人丑就不讨喜,再过一万年都是这么个理儿。”

不理睬这俩的插科打诨,陈平安伸手翻转粽叶微焦泛起香味的粽子,摩挲指尖,问道:“你真打定主意了,要去青萍剑宗那边落脚?”

郑大风点头笑道:“浪子老风骚嘛,从不安分守己,只能是四处漂泊的命。”

陈平安无言以对。

仙尉开口说道:“大风兄,要是因为我才去的下宗,大可不必,我搬去山上就是了,搬去骑龙巷也可以,你要是不嫌麻烦,觉得碍眼,那我就厚着脸皮留在这边……”

郑大风笑着摆摆手,打断仙尉道长的言语,拿起一颗烤得金黄的粽子,“要说跟仙尉老弟全无关系,那是骗鬼话,不过说真的,有关系,却没太大关系,一来我留在这边,帮不上什么,落魄山的武夫,要么是山主、老厨子这样的,不然就是魏海量和卢白象这种好似分房独立出去的,需要我来教拳吗?我倒是想教,他们也不乐意学啊,在飞升城躲寒行宫那边教拳多年,有了些心得,按照崔东山的说法,下宗专门将云蒸山作为武夫学拳之地,我去了那边,就有了用武之地。再者在小镇那边,以前仰慕我才华又馋我身子的女子,那会儿还能说她们是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可现在她们都多大岁数了,不出意外,都有孙儿辈了吧,见了面,还能说啥,徒增伤感。”

陈灵均白眼道:“吃颗粽子都这么恶心。”

然后青衣小童跟郑大风对视一眼,双方皆是嘿嘿嘿。

仙尉道长到底是只懂些书上道理,学问不深,一时间未能领会其中玄妙。

陈平安说道:“那个道号山青的道士,会参加这次三教辩论。”

郑大风扯了扯嘴角,“就是被拉壮丁跑去充个数的,这个年轻道士的吵架本事,估计还不如他的打架本事。”

陈平安唉了一声,开始替这位道祖关门弟子打抱不平了,“只是输给宁姚,又不丢人。”

郑大风笑呵呵道:“就像你问拳输给曹慈?剑气长城三场,功德林一场,接下来打算再输几场?”

陈灵均连忙咳嗽几声,埋怨道:“大风哥,怎么说话呢,要不是自家兄弟,大嘴巴子就要摔过来了。”

郑大风提起手掌,一记手刀就朝陈灵均脑袋砍过去,陈灵均立即抬起手肘挡住手刀。

一个说少侠年纪轻轻,内力深厚,可以单枪匹马走江湖了,一个说老匹夫也不差,老当益壮,不愧是百花丛中走过的。

对此早已习以为常,陈平安自顾自说道:“估计还得再输曹慈两场问拳,或者是三场。”

郑大风直截了当道:“如果再输两三场,这辈子也就不用继续跟曹慈较劲了,对吧?”

陈平安笑着点头。

是句大实话,至多输给曹慈三场,如果输掉第三场,其实就不用与曹慈问拳争个胜负高低了。

因为到时候再问拳,其实就只是曹慈教拳了。

陈平安冷不丁问道:“这枚能够帮助武夫跨越两座天下的梭子,是不是可以仿制出来?”

郑大风点头道:“梭子材质太过稀罕,一般人就别想了,即便是于玄这样的符箓宗师,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不过以我师父的手段和家底,当然可以。问这个做什么?”

陈平安说道:“药铺那边的苏店,她前段时间孤身离开家乡,就连石灵山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郑大风笑道:“我这师妹,该不会是跟哪个汉子私奔了吧,石灵山知道真相还不得哭死,胭脂不告诉他是对的。”

陈平安说道:“苏店可能是去了青冥天下。”

郑大风问道:“这里边有说法?”

陈平安以心声说道:“就只是个猜测。因为我怀疑剑气长城的末代祭官,早年曾经来过骊珠洞天,然后隐姓埋名在此驻足,此人如今可能身在青冥天下,说不定就是那个赤金王朝鸦山的开山祖师,武夫林江仙。”

陈平安曾经询问吕喦一事,是关于林江仙的拳法高低,吕喦却没有细说这位“林师”,拳法到底有多高,并无举例,拿来与浩然裴杯、张条霞这样的神到一层武夫作对比,这位曾经云游青冥天下的纯阳道人,反而只是给出一个“剑术更高”的说法。

话不用多说。

就已经侧面验证了陈平安心中的那个既有答案了。

郑大风给了个眼神。

陈平安祭出了本命飞剑,瞬间隔绝天地。

显然郑大风觉得一个以修士心声言语,一个聚音成线密语,仍是不够安稳的,以防隔墙有耳,担心小镇那边,有隐藏极深的大修士在偷听。

郑大风这才继续说道:“林江仙是不是你们剑气长城的末代祭官,假设是,他又为何会放着祭官不当,偷摸赶来骊珠洞天,以及最终如何成为一位纯粹武夫的,我不敢妄下断论,至于林江仙是不是从骊珠洞天离开青冥天下,别猜了,我现在就可以明确无误告诉你,肯定是的,因为此人有个板上钉钉的身份,他是我,李二,胭脂几个的‘师兄’之一。”

“记得有次我跟师兄李二喝酒,李二没少喝,不小心说漏嘴了,说师父他老人家觉得在一众入室弟子和不记名徒弟当中,真正可以算是学武资质好的,就只有一个,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此人姓谢名新恩,你小子没少读书,应该很清楚,谢新恩是词牌名,而林江仙与‘临江仙’谐音,是同一个词牌,而不管是临江仙,谢新恩,还是雁后归,这些个同义不同名的词牌,多是悼亡、追思之作,或者临水凭吊女子仙神,与远古祭祀确是沾点边的。记得老头子当年在药铺闲暇时,经常会翻阅一本外乡剑仙的山水游记。所以你猜想林江仙是剑气长城的末代祭官,算是有迹可循,有理可依。”

“胭脂这丫头,既然出门了,那她就肯定是偷偷手持飞梭仿品,去青冥天下找这个师兄学拳,她心气高,一直想要与你问拳。她跟这个林师兄学拳,才算有了个‘万一’的可能性,否则连万一都没有。师父对她,还是很照顾的。不管是觉得小姑娘脾气对胃口,还是因为可怜她那个相依为命的叔叔,爱屋及乌了,反正我可以明显感受到,师父对她和看待石灵山,是完全不一样的,至于苏店自身有无来历,是不是跟她叔叔一样,属于某尊神灵转世,我就不清楚了,也不想清楚。”

陈平安疑惑道:“无冤无仇的,苏店跟我较劲作甚?”

双方唯一有关系的,就是与苏店的叔叔,与陈平安曾经在同一座龙窑讨生活,那会儿的窑工学徒,对苏店的模糊印象,就是偶尔会见到一个干瘦黝黑的小姑娘,永远是孤零零的,远远站在某个地方,因为龙窑烧造瓷器是有很多老规矩和风俗禁制的,女子不宜靠近窑口,双手都不可以触碰所有烧瓷工具,尤其是不能靠近窑火,一经发现,真会被打断腿的。

郑大风笑容玩味,“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陈平安震惊道:“她喜欢我?”

没理由啊。

双方都没聊过一句话。

郑大风没好气道:“要点脸。”

陈平安松了口气。

“对苏店来说,要想报恩,她是武夫,就得至少拳与你一般高,将来才能真正帮上你什么忙,偿还旧债。”

郑大风解释道:“小丫头性格执拗,极早慧,是那种小小年纪就心思澄澈,什么都能想明白但是嘴巴很笨的人,但是就她那么个成长环境,难免有点自卑,所以你当年帮了那个娘娘腔很多,他在跟胭脂相处的时候,肯定没少说,久而久之,小姑娘就牢记在心了。”

陈平安视线低敛,看着炭火,轻声道:“很多吗?”

郑大风反问道:“少吗?”

把一个谁不当个人看待的娘娘腔,真正当个人看,那就是雪中送炭,帮忙度过一个严寒冻骨的人生冬天。

那个一生境遇困苦惨淡的娘娘腔,可能这辈子唯一的执念,就是绝不冻死在冬天里,要死也要死在春天。

陈平安说道:“他早就还上了。”

郑大风摇头道:“那是娘娘腔的事情,苏店有自己的想法。”

说到这里,郑大风笑道:“别觉得我是在骂人啊,我跟娘娘腔其实早年关系还不错,路上瞧见了,都会打招呼的,还请他喝过几次酒。他娘的,就因为这家伙敲过几次门,给人瞧见了,害得我那几年去黄二娘家的铺子喝酒,没少被她笑话。大概唯一的好处,就是嫂子见我登门,不再那么防贼了。”

陈平安吃着粽子,笑了笑,打趣道:“黄二娘对你还是很高看几眼的。”

早年小镇青壮汉子都喜欢光顾黄二娘的酒铺,要二三两散酒,一碟佐酒菜,就能坐很久,每每有那多是光棍身份的客人登门,与妇人吆喝一声,沽酒妇人就去装酒,当她面朝酒缸,一个转身和弯腰,整个铺子的男人就会齐刷刷望向同一处风光。妇人很早就没了男人,独力拉扯个孩子,俏寡妇家门多是非,也曾有大半夜翻墙敲门的,结果挨了一记菜刀迎头飞来,要不是那色胚躲得快,差点就给砸中面门,在那之后,就消停许多,毕竟不能为了老二搭上老大的命。

随着时间推移,谁都看得出来,黄二娘对郑大风是有那么点意思的,当然称不上是那种老相好的关系,但是不管怎么说,能够在她酒铺赊账的,真就只有这个常年住在小镇最东边黄泥屋里边的光棍了,郑大风也是个一肚子坏水的,经常撺掇着黄二娘的儿子喊自己爹,在酒铺喝酒,晒着太阳,每当黄二娘在铺子迎来送往,给人端酒上桌,地面上便有妇人影子,郑大风就会伸出手掌,或抓或捏状,偷偷往那滚圆处招呼,沾点不讨骂的便宜。

早年小镇刘大眼珠子这帮只会嘴花花的光棍,与大风兄弟还是学到不少门道的。

郑大风摆摆手,难得有几分难为情神色,“好汉不提当年勇。”

若是根本没影的事,郑大风向来言语荤素不忌,若是真有其事,汉子反而不愿多谈。

郑大风转移话题,说道:“你是亲自去的湖山派,才把高掌门喊来落魄山?”

陈平安笑道:“高掌门毕竟是福地名义上的天下第一人,该有的礼数,总不能少。”

其实就是被朱敛和沛湘联手骗去的湖山派,呵呵,高低高君子君,钟情钟倩丽倩,老厨子你等着。

郑大风啧啧道:“不实诚。果然男人一有钱就变坏,是万古不变之理。”

陈平安一头雾水。

郑大风瞥了眼陈平安,发现不是这小子不像作伪装傻,疑惑道:“福地最大机缘是什么,外人不清楚,你小子会不清楚?”

郑大风对曾经属于老观主的藕花福地,如今的莲藕福地,半点不了解,只是刚才陈平安大致说了些近况,比如俞真意一手打造出来的湖山派,如今就有了十几个练气士,其中几个还是中五境修士了。

陈平安先是茫然,继而明悟,然后伸手狠狠搓脸,笑道:“说实话,要不是你提醒,我还真没想到这茬。”

郑大风的意思,并不复杂,俞真意既然能够在六境武夫、甚至可能是跻身金身境后,才因为一本仙家“道书”的缘故,转去修行山上术法,并且在成功跻身金丹境后,继而再破一境,以元婴境“羽化登仙”,飞升离开福地,与此同时,湖山派内的十几个练气士,几乎全部都是旧有武夫身份转为修道之人,这就意味着湖山派的独门传承,极不简单,有点类似桐叶洲的蒲山云草堂。

而这种不传之秘,是绝对不会随便泄露给外人的。

郑大风说道:“奇了怪哉,就算你没想到这件事,老厨子和大白鹅,都是那么思虑周全的人精,在你这边也没个提醒?”

陈平安笑道:“回头我得问问看。”

郑大风又使劲跺脚,喊了句作死啊造孽啊,赶紧与陈平安提醒一句,“记得在老厨子和崔宗主那边,你可千万别说是我带起的话头啊。”

陈平安点点头,调侃道:“反正老厨子猜也猜得出来。我早不问晚不问,你一回来就问,用膝盖都能想明白的事情。”

陈灵均说了句公道话,“老爷除外,会下棋的,心都黑。”

陈平安笑道:“我就是个臭棋篓子,当然除外。”

陈灵均立即唉了一声,“不能够吧,郭竹酒说了,老爷你当年在避暑行宫那边,作为上手,经常被人求着下那几盘让子棋,我听说除了林君璧,还有鹿角宫宋高元,流霞洲曹衮,以及金甲洲玄参,都是极聪慧的厉害角色,一等一的下棋高手,可以当那棋待诏的顶尖国手,他们几个联手,必须群策群力,才有胆子跟老爷一人对弈,同样被杀得丢盔卸甲,面无人色,以至于不知谁出的馊主意,他们不得不对老爷使用一些阴损的盘外招,比如让一个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还有那个叫罗真意的漂亮姑娘,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在老爷身边晃悠,试图让老爷分心,当然了,这等拙劣伎俩注定是要徒劳无功的……”

陈平安弯曲手指,抵住眉心,头疼。

陈灵均问道:“郭竹酒的说法,有水分?”

陈平安反问道:“你觉得呢?”

陈灵均倍感无奈,谎报军情,郭竹酒误我!

郑大风转头笑问道:“仙尉老弟,会不会下棋?”

仙尉犹豫了一下,还是实诚说道:“会一点,早年走南闯北,下过野棋,只能挣点碎银子。不过象戏摆摊更多,一来耗时更少,摆些残局,再者只要翻看几本棋谱,将书上那几百个残局的棋路,给死记硬背下来,就能坑蒙拐骗了。”

其实仙尉不是特别喜欢下围棋,反而更钟情象戏,具体理由,说不上,就只是觉得后者下起来比较轻松,即便是那几个出了名的象棋残局,着法长度超过百步,期间变着极多,仙尉也没觉得如何费劲,之所以不喜欢前者,倒也不是觉得下围棋更复杂和耗神,但是对着纵横十九道的棋盘,仙尉每次闲来无事独自打谱,总觉得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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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大风惊叹道:“仙尉老弟是个全才啊。”

陈灵均哈哈笑道:“可惜还是打光棍。”

结果屋内三人,都望向这个口无遮拦的青衣小童。

陈灵均瞬间笑容僵硬,缩了缩脖子。

魏檗与高君联袂御风去往披云山,刻意放慢速度,好让这位高掌门看清楚脚下的大地山河,怪石嶙峋结洞府的灰蒙山,在阳光照射下、建筑攒簇如鱼鳞熠熠生辉的螯鱼背,位置相邻的黄湖山和远幕峰,山水相依,一处濛濛水云乡,一处森森竹与松,日照山涧,水中游鱼定,一湖一山,宛如黄衣女子青衫客,两两对视无言千百年,云雾缭绕、隐约有剑气流转的龙脊山,有风雪庙和真武山修士在此结茅修行,还有那座搬迁山头后出现的巨大的湖泊,风景壮丽,大块凿混沌,浑浑旋大圜,水光涟漪,碧绿荷叶亭亭立,风动送清香,宛如万顷青琉璃胜地……

先前魏檗暂借一枚符剑给高君,与她解释练气士在处州地界凌空御风,都需要悬佩此物,出了处州地界,就无此规矩约束了。

高君犹豫了一下,还是与这位山君询问一事,北岳地界的疆域大小。

魏檗给出那个答案后,微笑道:“高掌门是落魄山的贵客,那就是披云山的贵客了,有好奇的事情就直接问,不用这么拘谨,若是事涉机密,我也会与高掌门明说。”

高君已经被震惊得无以复加,只是一国北岳的山河辖境,就要比整个莲藕福地的疆域大出如此之多?那么宝瓶洲岂不是一块堪称辽阔无垠的陆地?

如此说来,身边这位风致洒落却气态温煦的山君魏檗,若是在家乡福地那边,岂不是就等于天下共主的山上君王了?

魏檗察觉到高君的异样脸色,顿时心中了然,肯定是陈平安并没有与她多说福地之外的浩然风土。

想了想,

魏檗就从袖中摸出两本山海志和补志,递向高君,笑道:“看过这专门介绍九洲山上风貌的两本书籍,高掌门就会对我们浩然天下有个大概印象了。”

高君想要拒绝,去披云山登门做客,客人没有携带见面礼就算了,哪有再与主人收取礼物的道理,只是她实在是不舍得退还,便停下御风,收下那两本最能帮助自己解燃眉之急的仙家书籍,高君与善解人意的魏山君行了个稽首礼致谢。魏檗哑然失笑,这个极有礼数的高掌门,若是将来成为落魄山谱牒修士,或是钟倩那样的记名客卿,估计就算她参加过多次祖师堂议事,依旧会感到不适应吧。

落魄山的风气,一般人想要融入其中,既需要悟性,更需要缘分。

魏檗就觉得自己至今,还是与落魄山的风气格格不入,要论风清气正,还得是自家披云山啊。

魏檗笑道:“虽然有自夸的嫌疑,但是为了不让高掌门误会,必须解释几句,我这个北岳山君,不单单是大骊王朝的一国山君,前边那座披云山,是整个宝瓶洲的北岳,因为就在前些年,大骊王朝还是一国即一洲的形势,后来以中部大渎作为界线,大骊宋氏退回大渎以北,如今依旧占据宝瓶洲半壁江山。”

高君恍然,家乡福地如今亦是如此情景,五岳矗立天地间,好像无需帝王封禅,就已经获得了天地认可。篡位却并未更换国号的北晋国新帝唐铁意,就曾经想要亲自封禅国境内的那座北岳,浩浩荡荡离京,结果队伍只是到了山脚,就出现了天地异象,风雨大作,雷电交加,导致一行人未能登山,唐铁意总不能独自一人,杀上山去,结果就闹了个天大笑话。原本同样有此打算的南苑国皇帝魏衍,也就识趣不去碰壁了。

高君是因为亲自游历过五岳,知晓山中诸多奇人异事,故而她早就与松籁国新君寄去密信一封,特意提醒过此事,免得朝廷贸然行事,与山君交恶。

魏檗说道:“大骊王朝的上任国师,名为崔瀺,绰号绣虎。按照我们这边的道统文脉来算,崔国师是陈山主的大师兄,而陈山主又是他们这一脉的关门弟子。”

高君又恍然。

难怪当初陈平安离开福地,不到三十年,就有了这份家业。

背靠大树好乘凉,朝中有人好做官,想必在浩然天下也是差不多的道理。

魏檗忍住笑,焉儿坏,“毕竟是同门师兄弟,崔国师对陈山主这个小师弟,是寄予厚望和特别关照的。”

高君点头道:“既然是同门,那么崔国师对陈剑仙额外照拂几分,实属人之常情,举贤不避亲,刻意疏远,反而有失公道。”

魏檗闻言小有意外,这个言语诚挚的高掌门,她似乎天然与落魄山大道相亲啊。

北岳披云山,山势极高,却不会给人险峻陡峭之感,魏檗没有直接带高君去往山君府,而是拣选了一处邻近山巅的僻静石台,视野开阔,数州土壤,皆在石下,旁有溪涧于嘉木美竹间流入幽潭,水尤冷冽,清深多倏鱼,有石出水面,上生菖蒲、苔藓簇拥成青丛,犹有不知名水蔓,草卉难辨,有合欢缱绻貌。茂林云海,在此山相互依偎,萦青缭白外与天接,环顾如一,绚烂天光,自远而至,山色青翠苍然,每有风自高处起,草木摇动,山色随风自上而下如水流。

魏檗轻轻挥袖,平整如刀削的高台之上便凭空出现一件彩衣国地衣,其上又有两只出自北俱芦洲三郎庙编织的仙家蒲团,这些都是那几场北岳夜游宴的贡品,宝钞署和仪仗司里边的库房都快堆积成山了。

一山君,一修士,坐在蒲团上,高君眼见美景,耳听泉水声,沉默许久,才回过神,问道:“魏山君担任山君很多年了?”

魏檗微笑道:“很久以前,我只是个小国山君,后来改朝换代,我就被贬谪为一山土地。”

说到这里,魏檗伸手指向棋墩山那边,“就在那边,连山神都不是。”

“因缘际会,时来运转,侥幸得以入主披云山,其实担任大骊王朝的北岳山君,就不到三十年。”

“可毕竟是戴罪之身,僇人恒惴栗,难免会担心今时风光,朝不保夕。”

惴惴战栗,魏檗以此形容自己的心境,不全是这位北岳山君的戏言。

就像先前那些别有用心的言语,倒也不算魏檗故意戏弄高君,若是她第一次来到浩然天下,触目所见人事物,三者皆异于家乡,她就会很容易疑神疑鬼,置身于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所有见闻都超出一个人旧有的认知范畴,就需要寻找自己能够理解的熟悉之物,自己给自己找定心丸,或者说是找到一箩筐作为船锚的碇石,用来停船,安抚自己的人心。

乡音是如此,喝那天下差不多滋味的酒水,在天地间寻找志同道合的朋友,想必亦是如此。

究其根本,只在‘类己’一词和‘不孤单’三字。

某次在老厨子那边同桌喝酒,郑大风提出过一个绝无仅有的猜想。

他说所谓的人间,可能就是一座神国。

所有的“人”,都是某种意义上的神灵,吃着不一样的“香火”。

大概是不着天不着地的空想,和彻头彻尾的醉话吧。

霁色峰之巅,貂帽少女蹲在栏杆上,她朝山门口那边抬了抬下巴,“见着了郑大风真人,有没有觉得有点眼熟?”

小陌点头道:“样子变了,气质没变。”

万年之前,战事惨烈的登天一役,就只有那尊身披大霜甲的神将,明知必死而死守天门,寸步不退。

要知道这位神将当时面对的敌人,都不是人间剑修或是练气士,而是那位身为天庭五至高之一的持剑者。

毫无悬念,神将最终被一剑洞穿甲胄与身躯,钉死在大门上。

此刻的谢狗,与平时判若?饺耍裆淠凵袂遒实溃骸澳愕蹦暧肽俏磺嗤炀蚬坏缆穑俊?/p

小陌摇头道:“我当初跻身飞升境后,只是靠近过飞升台,不曾登上那条神道,与这位男子地仙之祖,就从没见过面。”

谢狗说道:“我见过。”

小陌对此将信将疑。

谢狗沉声道:“我在成为地仙后,曾经走过一次飞升台,却不是女子该走的那条,我偏要以女子剑修身份,走另外那条道路。”

小陌立即就相信了,深信不疑,因为这确实是剑修白景做得出来、并且是一定会做的事情。

谢狗抬起双手,抱住头顶貂帽,撇撇嘴,“意气用事要不得啊,境界不够高,当时剑术不济事,差点狗头不保。”

小陌说道:“青童天君与另外那位,对人间修士还是十分善意的。”

谢狗点点头,说道:“那是因为他们都保留了很大一部分的人性,这在远古天庭是无法想象的事情,我至今都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理由。”

小陌默然。

人心难测,一团乱麻,故而口是心非,言行不一。

远古神灵则不然,好像五至高和高位神祇除外,所有言行举止,心思念头只作笔直一线。

修道之人,除去万千术法各行其道,若是追本溯源,不过是学那高高在上的神灵摒弃杂念、凝为一心而已。

谢狗其实早已察觉到小镇那边的几股熟悉气息,满脸讥讽神色,啧啧道:“天地作陵谷,沧海变桑田,可怜昔年吞舟之鱼,陆处则不胜蝼蚁。”

小陌打算挪步离去,谢狗突然问道:“小陌小陌,我这个蹲姿是不是不太雅观?”

小陌一言不发,谢狗一个后翻,屈膝落地,站起身,扶了扶貂帽,看着头戴黄帽的小陌,她觉得真是绝配。

走在小陌身边,少女开始长吁短叹,明明是一桩天造地设的命定情缘,为何还是如此辛苦呢。

小陌突然问了个大煞风景的问题,“你与我说句实话,撇开你我之间的私事不谈,你这次赶来浩然天下,所求何物?”

谢狗眨了眨眼睛,既不愿欺骗小陌,又不宜实话实说,她就只得开始装傻扮痴。

小陌手持行山杖,走在霁色峰与集灵峰间的山路上,语气淡然道:“不愿意说也无所谓,反正我不敢兴趣,但是我有言在先,不管是什么重宝,不管你如何拿到手,记得别违反文庙规矩,别让我家公子觉得为难。”

像他和白景这样的飞升境剑修,在万年之前,几乎都是喜欢单独游历“天下”的,所以事实上,如今的几座天下,对他们来说,其实是既陌生又熟悉。虽说岁月悠悠,万年以来,走过人间的修士,数量多如牛毛,导致万年之前的诸多机缘、重宝,几乎都已经被攫取、搜刮殆尽,但是难免会有几条漏网之鱼,始终不曾被后世修士察觉,小陌猜测白景这趟远游,必然是寻宝而来,她绝对不会空手而归。

谢狗尴尬一笑,“哈,贼不走空。”

陈平安独自离开宅子,陈灵均被郑大风盛情挽留下来,双方挤眉弄眼的,又开始打暗语。

临行之前,陈平安从咫尺物中取出几只大罐子,全部装着“清水”,虽说清水,却值钱,因为是那长春宫的灵湫,云霞山龙团峰的浮钱泉,还有两份,是裴钱出门游历途中,从别洲汲水、收集而来。最早是曹晴朗去大骊京城参加会试,郑大风只是开了个玩笑,让曹晴朗金榜题名后,抽空绕路跑一趟长春宫,买不着,就算是偷也要偷来几大壶的灵湫泉水,以此煮茶,女子喝了可以驻颜。其实郑大风的良苦用心,是让曹晴朗这个书呆子,去那莺莺燕燕仙子扎堆的长春宫长长见识,开个窍……言者无意,听者有心,曹晴朗就当真了,只是那灵湫之水,是长春宫酿造长春仙酿的来源,戒备森严,是一处禁地,曹晴朗即便是大骊榜眼,开口求水也没用,况且当时曹晴朗手上没有承载灵湫水的方寸物和咫尺物,他是事后几经周折,才好不容易找人托关系,再通过仙家渡船送到了牛角渡。

至于那两小青瓷缸来自龙团峰的浮钱泉水,陈平安曾经走过一趟云霞山,怎么来的,可想而知。

郑大风看着那些瓶瓶罐罐,一阵无语,自己早年的一句玩笑话而已,结果一个个的,竟然都当真了。

只是郑大风有些为难,自己怎么保存这些极容易变质转浊的清泉美水?

陈平安撂下一句,你找魏山君帮忙去。

缓缓走上台阶,走桩练拳拾级而下的岑鸳机,她身形小如芥子,一个登高,一个下山,双方擦肩而过,陈平安一直走到山顶,坐在台阶上,怔怔出神,因为那枚梭子的出现,陈平安都开始怀疑昔年囊括蝉蜕洞天的括苍洞,是不是早就被杨老头暗中收藏了?然后只是故意泄露了蝉蜕洞天的行踪,之后就有了陈清流的那场跨洲远游,居中修行。

最早负责水运具体流转的天下真龙,曾经与人间修士暗中缔结盟约,最终叛出天庭。

而斩龙之人的陈清流,曾经在括苍洞内炼剑多年,并且在此地证道。

算不算是杨老头对叛徒的一场清算?

如果真是如此,算计之深,谋划之远,确实可怕。

按照吕喦的说法,作为远古天庭两座行刑台之一的斩龙台,在登天一役期间,被某位剑修摧破崩碎,四散遗落人间,最大的两座“山崖”,一为“真隐,天鼻,风车,寮灯”古名众多的龙脊山,从此古蜀地界剑仙与蛟龙皆多,另外一座斩龙石崖就在剑气长城,代代相传至宁姚。

陈平安这么多年来,始终珍藏有一块斩龙台,不管他再财迷心窍,再吃了熊心豹子胆,都不敢有丝毫造次,就将它放在方寸物内,一直随身携带。陈平安始终不敢、更不舍得用来砥砺剑锋。

因为是陈平安第一次游历剑气长城再离开,在那倒悬山鹳雀客栈,宁姚让张禄帮忙转交,送给陈平安的临别赠礼。

那块用棉布包裹的斩龙台,大小如手掌,正反两面各篆刻两字:天真,宁姚。

定情信物!

真隐,天鼻。天鼻,真隐。

若是各取一字再组合起来,即是“天真”。

剑气长城,最后一任祭官,消失无踪,摇身一变,成为骊珠洞天的谢新恩,青冥天下的林江仙。

之后就是宁姚离家出走,她单独游历浩然数洲,最终来到骊珠洞天。

陈平安至今都不敢说自己已经摸清楚了小镇的底细。

人之追忆缅怀,伤感和遗憾,宛如古井深潭,深陷其中,不可自拔。

情人间的眷念,一路蔓延而去,风驰电掣,远远乡念念人,好似他与她,转瞬即相逢。

陈平安轻轻呼吸,揉了揉脸颊,收拾心绪,刚要站起身,突然发现一桩怪事,岑鸳机就站在山脚那边,没有练拳登山。

也没有多想,陈平安径直下山,折入那条青石板路,瞥了眼老厨子的宅子,再返回竹楼那边,打定主意,今年南苑国京城那场大雪问拳,老厨子你给我等着。

岑鸳机只等那一袭青衫消失在视野,这才继续往山上六步走桩去。

她毕竟是一位五境瓶颈武夫,眼力不俗,先前发现山顶那边的山主,好像守株待兔,直愣愣盯着山脚这边,把岑鸳机给看毛了。

原本岑鸳机还有些不确定,毕竟对这个山主的印象,从一开始的糟糕至极,渐渐有所改观,但是她在山门口那边,发现陈平安的视线,就一直没变过。

以往她练拳往返,看门人郑大风的视线游曳,还会鬼鬼祟祟,陈平安倒好,目不转睛得如此正大光明,当山主的,就可以这么肆无忌惮吗?!

山脚宅子里边,山主一走,陈灵均和郑大风就开始“排兵布阵”了,因为嫌弃仙尉的偏屋太小,书桌太小,就去了正屋大堂那边,仙尉很快就觉得眼睛不够用了,原来一张八仙桌上,琳琅满目,被陈灵均堆满了各种用来观看镜花水月的山上灵器,青衣小童站在长凳上,双手叉腰,得意洋洋。郑大风频频点头,家底雄厚,颇为可观,朝陈灵均竖起大拇指,赞誉一句不愧是镜花水月集大成者。只是郑大风难免好奇,陈灵均这个穷光蛋,莫非从哪里发了笔横财,否则镜花水月一道,跟私人符舟一个德行,入手才是第一步,之后才是最吃神仙钱的勾当。陈灵均冷哼一声,说有这种规模,都是周首席的功劳,资助了他一大笔谷雨钱,专门用来购买这一类山上重宝。

当年郑大风还在落魄山,就经常去朱敛那边,再有个陈灵均,关起门来一起欣赏宝瓶洲各地的镜花水月,不过三位同道中人,其实又各有偏好,山上的镜花水月,五花八门,生财之道可谓各显神通,最受欢迎的,肯定是那些靠女修仙子撑场子、挑大梁了,就像以前的正阳山苏稼,神诰宗的贺小凉,不过她们架子大,只是偶尔会露面,陈灵均就喜欢看着类山水画卷,画面既素雅,且有嚼头嘛,郑大风就没这么含蓄雅致了,就喜欢那种小门小派的镜花水月,常有身姿曼妙穿着清凉的女修,舞姿翩翩作为压轴戏,谁砸钱喊谁哥,早年郑大风的俸禄就都在一声声郑大哥声中打了水漂,有些时候为了能够与女修们多聊几句荤话,还会与老厨子打欠条。而朱敛的口味,就比较奇怪了,只喜欢那些稀奇古怪的路数,比如兜售各路拳谱、秘笈的,临了来一句,有意者私下洽谈,价格有优惠,批量打包有折扣……要不然就是专门有几个剑走偏锋的仙府,镜花水月不走寻常路,专门设置那种书生撞见艳鬼的桥段,后者先诱人再吓人,透过帷幕薄纱见温泉,有女子嬉戏打闹,一个个婀娜背影,朦朦胧胧,只是等她们再一转头,经常能把凑过去看风景的陈灵均吓个半死,不然就是书生在阴气森森的宅邸内,独自提灯穿廊过道,蓦然有女鬼从梁上倒垂,或是有一只肌肤惨白、指甲猩红的手,轻轻搭在了书生肩膀上……老厨子永远不动如山,捻起菜碟里的盐水花生慢慢嚼着,看得津津有味。

一洲之地,只有神诰宗、风雪庙这些宗字头,和云霞山、长春宫这类大仙府,诸峰镜花水月才有个何时开启的定例,而且相对频繁,寻常山上门派,因为每开启一场镜花水月就需要消耗山水灵气,最怕亏本,所以间隔长,而且愿意更花心思。

只因为桌上与镜花水月衔接的灵器,数量足够多,仙尉已经看到了桌上两次出现宝光流转的景象。

郑大风搬来几坛窖藏酒水,倒了三碗,陈灵均不着急喝酒,双臂环胸,“仙尉道长,是想要看素淡一些的,还是荤一点的?”

只见仙尉道长坐姿端正,端碗抿了一口酒水,用心想了想,沉声道:“贫道这一脉修行,没有吃素的要求,可婚嫁能吃荤!”

也就是陈平安不在场,不然陈灵均能吃饱板栗。

远幕峰,一处高崖,朱敛仰头,双手负后,崖壁上边的字迹铁画银钩,飘逸无双。行书有草书意味,算不得本事,楷体有碑文古气,也不算什么稀奇事,可是能够将规规矩矩的正楷榜书,写出一股扑面而来的狂草气,就真是能让朱敛都要自叹不如了,掂量一番,朱敛不得不承认,模仿不来。

先前有纯阳道人,出海远游复归远幕峰,在此崖刻勒石有一篇道诗,序文极长,内容远胜诗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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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加上序文字体不小,有几分反客为主的嫌疑。

古者谪仙白也自峨眉而来,尔其天为容,道为貌,慨然无匹,千秋万年一人而已。近者逸人吕喦从此峰而往,飞空一剑,地宽天高,云深松老。诸君莫问修行法,秉纯阳,澡雪精神,寻得水中火,且去死心活元神,吾辈学成这般术,勘破天关与地轴,同道行得这般路,生死颠倒即长生……自古学道何须钱,瓢中只有日与月,曾有紫诏随青鸾,翩然下玉京……人间哪分主与宾,贫道斗胆邀天公,要与人间借取万年春。

朱敛身边,还站着沛湘,她不着急返回狐国,会跟高君一起返回莲藕福地。

沛湘因为暂时还不知道那“吕喦”的身份,只觉得这位敢将自己与白也放在一起的崖刻者,既然在山中如此公然与世人“言语”,要么是大放厥词,是个沽名钓誉的道学家,要么就是有的放矢,是那种深不可测的得道高人。可要说是后者,眼前这篇崖刻文字,却无半点道气盎然的气象,一般情况,大修士亲自崖刻榜书,多多少少都会沾点字面意思上的仙气,但是这篇好似青词的道诗,正文连同序文,都没有蕴藉灵气,这点眼力,作为元婴修士的沛湘还是有的。

朱敛眯眼笑道:“是不是看不出好坏、深浅?”

沛湘妩媚而笑,点头道:“帮忙解惑一二?”

朱敛说道:“既是道诀,又是剑阵,静待后世有缘人。你要是不信,可以施展全力,祭出攻伐宝物,看看能不能撼动这些文字丝毫。”

山路上,貂帽少女与黄帽青年并肩而行,却只有她在絮絮叨叨,小陌是因为谨记自家公子的教诲,多了点耐心。

“小陌,跟你说个事儿,在长眠期间,我反复做了个同样的梦,可吓人了,用书上的说法,就是出门无所见,白骨蔽平原。”

“小陌,为啥槐黄县这儿的本地方言,把水之反流称为‘渴’,尤其是宝溪郡那边,好些河流都叫某某渴来着,我觉得这种命名的方法,既巧妙又美好,你觉得呢。”

“小陌小陌,你陪我说句话呗。”

“小陌,我觉得你是喜欢我的,对吧,我数十下,如果你还是不说话,就当你是默认了啊,十九八七六五四三二一!”

“哎呦,真是美好的一天!

第二本:《深空彼岸》

简介:浩瀚的宇宙中,一片星系的生灭,也不过是刹那的斑驳流光。仰望星空,总有种结局已注定的伤感,千百年后你我在哪里?家国,文明火光,地球,都不过是深空中的一粒尘埃。星空一瞬,人间千年。虫鸣一世不过秋......

精彩片段:王煊想主动成为逃犯了,要纵旗行凶,而后远走星海深处,这老家伙摆明下死手,欺妖太甚。

他不相信,宇宙这么大,没有他容身之地。

被一只大手压落下来,直接就要抹杀他,这局面没法忍,他在五行山道场中抬头看天,眼冒凶光。

这一刻,他桀骜不驯,着实像极一个大妖王,而不再是假冒伪劣品,从头到脚都在泛动杀气。

突然,五行山道场外,一只洁白手掌也很庞大,后发先至,将金发老者那足以轻易击毙天级生物的大手挡住了。

两者间星光四溅,混沌雾丝缭绕,星空被震得塌陷,许多大型陨石炸开,化成齑粉。

若非地狱黑蚁、青羊剑仙以及纸圣殿和刺青宫的长老在这里,先后出手稳住虚空,造成的破坏力无法想象。

任由两人发挥的话,估计附近许多道场,类似五行山的地方,都要化成宇宙尘埃。

金发老者身材高大,很有压迫感,连眉毛和瞳孔都是金色的,他是超绝世无疑,现在他的大手滴滴答答有殷红的血落下。

那血水发光,在宇宙虚空中蜿蜒,像是烧红的铁水流过雪地,让宇宙虚空熔解,瞬间向着五行山而去,执意要杀王煊。

“洪金山,别逼我杀你!"来自黑孔雀圣山的晴空出现,-身白衣,双目冰寒,背后浮滔天的乌光,化作-排山岳般高大的神剑,铿锵作响,截断虚空,前方那所谓的超绝世血液全部被蒸干。

早先自然也是她出手,-掌就挡住了金发老者。

“洪金山,顶尖大教合道宗的长老,是一位超绝世,纵横星海中,杀性很大,被他惦记上人很难活下去。"狼獾开口,道出了这个威猛老者的身份。

王煊闻听后冷着脸,盯着星空,这和他所料有些偏差,还以为是金阙宫的人不满,有超绝世对他下手。7

没有想到,竟是元闳的师门合道宗,有厉害人物下场,要当众一把攥死他。

王煊看着站在-块陨石上的洪金山,只要让他在星空中遇上这老家伙落单,保证纵兵行凶。

此人发金眉金眼,辨识度很高,见到过这一-次,他就不可能忘记了。

洪金山停下,道:“晴空道友,咱也别掖着藏着,都痛快点吧。他和你们黑孔雀圣山没什么关系,神巢中可能有圣卵,咱们各教得坐下来谈一谈,不可能都由你们带走。至于这个小小的妖仙,在这里挡路,看着碍眼,是吧,金阙宫的贺道友?

超级道统金阙宫的长老贺坤,自然也是一名超绝世,闻言微微一笑,道:“既然不是黑孔雀族的弟子,在这里张扬什么,敢轻慢各教,杀了就是了。”

王煊看着他,也给金阙宫的超绝世记了-笔账,免得以后相见时陌生与疏离,这是来自王教祖的“怨念”,把他放在了心中。

晴空开口:“无论是陈瑜,还是洛莹,都是我族嫡系,她们两人都曾提及,五行山为我圣山下辖别院,那就是了。伍行天和孔煊都是我黑孔雀圣山的人,你们敢动手,我就敢杀你们的核心弟子,大不了兑子,换着来呗。”…

她面色平淡,语气也不是很重,但是目光扫过之后,各教弟子都寒毛倒竖,这位晴空长老绝非说笑。

洪金山是狠,惹了他的人都活不长,会被暗中干掉。而黑孔雀晴空则是强势,言出必践,她是真敢明着下手。

身材高大的洪金山开口:“晴空道友,你看到了吗?这个小小的妖仙,对我目露凶光呢,野性难驯,敢对一-位超绝世展现敌意,我得忍着吗?面子不值钱啊。”

金阙宫的长老贺坤点头,道:“确实,-个小小的妖王对超绝世没有一点敬畏之心。”

星空中,各教弟子都露出异色,觉得这个二大王确实胆大包天,敢对顶级大教长老不敬,有点猛啊。

晴空对两人的话不以为意,反而褒奖王煊,道:“我就喜欢他这股冲劲,我黑孔雀族最近数百年来,还真就是缺少这么-个桀骜不驯的弟子。不敢对超绝世露獠牙的后辈,以后怎么能成为超绝世,乃至更强?就得这么自信,不然未来怎么镇压各路竞逐者,道争路上就缺这样的人。”

麻辣个皮!洪金山也就是打不过她,不然非喷她一脸口水不可,合着对他不敬,想要干掉他,都很和她的心意?

“算了,为了一个小妖仙,不值当多言,这件事翻篇。”金阙宫的长老贺坤开口,再次提及神巢中有圣卵的事。

各教不可能让黑孔雀圣山独吞这些血脉,必须得重新分配。

黑孔雀晴空微笑:“既然你们都愿意承担因果,那大家-起入局好了,各教平分,都当护蛋人,哦,是护道人。”

众人心头一-跳,时光教的长老立刻询问:“晴空道友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想此地的道友有些人在来之前应该得到消息了吧,哪怕持超级违禁物品而至,也不能出手,莫要干预圣庙那里的争斗,静待多年后有结果。,

晴空说完,看向在场的超绝世,这则消息知道人不会很多,但是有些不朽的道统肯定知晓。

果然,有人脸色微变,有人惊疑不定。

“这是我族的老祖宗传下来的话。”晴空补充。

谁都知道,她所说的老祖宗是指哪位,黑孔雀圣山第一高手,最年老的一头孔雀,自天外而来的生灵。而且,少数人还知道,这一族和一个无比神秘而强大的“五劫山”有关,那是超然世间的恐怖文明。

到了那种高度,所谓的道争,很多时候都和文明对立有关。

“该不会是五劫山传出的消息吧?”-位超绝世小心翼翼地问道。在场的人,全都心中凛然。

便是纸圣殿的长老也不例外,除非纸圣活着走出来,才能不怵五劫山,不然的话,面对那可能存在真正的世外仙山,他们也发毛。

“不止是五劫山,还有其他家开口,不让我等掺和进圣庙之争。”黑孔雀晴空说道。

在场的老家伙们,全都有生出鸡皮疙瘩的感觉,时空秘境中的天外文明间的冲突与厮杀,竟这复杂吗?…

他们心惊,寒毛竖起,全都在猜测,这难道涉及到了真圣领域间的矛盾,对峙,战斗?

若是这么猜测的话,圣庙那里的对抗升级了,各自背后都疑似有了不得的恐怖存在开始,作为支撑。

晴空道:“现在,你们明白罗浮山的超绝世为什么毙命、至宝为什么碎掉了吧?因为,不知深浅啊,妄想去干预圣庙那里的战斗。”

这次,在场的超绝世头皮都和过电-样,有些发麻,该不会是有真圣持大杀器出手,所以那么快就解决了罗浮山的人和至宝吧?

所有人都不安了,这是非之地不能久留!

“既然你们愿意分担因果,那就都来吧,都是护蛋人,嗯,护道人。”晴空微笑。

她告诉各教长老,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对抗中的天外文明哪一-方留下的血脉。

“你莫不是在骗我们吧,为了独吞圣卵?”洪金山有些怀疑。

“那交都给你好了。”晴空无所谓地说道。

“这老夫愿意退出,不再参与,可好?"青羊剑仙开口,脸色发苦。

黑孔雀晴空虽然一身白衣出尘,但是很强势,摇头道:“见者有份,因果平分嗯,这也是我家老祖宗的意思。”

众人面色都不好看,那头最古老的黑孔雀几个意思?涉及到他,那就可能涉及到了世外五劫山的意志。

第三本:《逆命相师》

简介:世间有天命族,生来便被斩去五十年寿元......

精彩片段:怎么回事?”

雷云尊者、金银尊者、极月尊者、洞辰尊者……一位位棋盘界域的尊者散出魂念,朝着界域边缘望去。

但他们根本看不清魔云深处的人影。

魔气云团如同世界壁垒,隔开了所有感应。

“奉真尊之令,即日起,八目神教从世间消失,所有神教祭司全部驱逐,且不得祭祀八目老鬼,胆敢违背者,一律杀无赦。”

轰隆隆的声音响彻整个棋盘界域。

“好大的口气。”

顾修云眯起眼睛,这番话,分明是说给他听的。

八目神教明面上除了他跟赤鳞妖尊,找不到任何尊者级战力,至于庚阳、清水、方寸,都是其他界域的盟友,不属于神教麾下。

“大人,有真尊对神教动手!”赤鳞妖尊深吸一口气,脸上满是惶恐与不安。

真尊啊!

那是何等强大的存在,每一个都有着惊世威能,许多尊者从生到死,都见不到真尊几面。

“你又不是神教祭司,怕什么?”第二分身瞥了眼身旁的鱼龙。

从对方的话中可以看出,真尊确实没有降临,来的只是几个尊者,只要不是真尊亲至,他便无惧。

正说话间,虚空中再次传来声音,“惜命道人何在,立刻随我去向真尊请罪,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什么?”

赤鳞妖尊忍不住瞪大眼睛。

对方竟然要顾修云向真尊请罪,这等屈辱,有几个人能接受?更别说堂堂尊者了。

惜命道人的实力,赤鳞妖尊是清楚的,至少三难境,如此人物,怎么可能去向他人请罪?

哪怕是真尊也不行。

“有趣,”雷云尊者遥遥注视着远方,脸上透着好奇,“惜命道人虽未踏入尊者境,但他亲手杀了月城尊者,如此厉害的人物,那两人竟然想让他束手就擒,向真尊请罪,当真是狂妄至极。”

“看样子,一场厮杀在所难免了。”

说话间,几道身影出现在雷云尊者身侧。

雷云阁距离虚空陆地最近,诸天尊者想要观战,这里是最合适的地方。

“极月,洞辰,你们来了。”

雷云尊者扫了眼四周,目光落在金银尊者身上,“金银,你居然也敢出现,长离四宗已经覆灭,当年的事就不怕老夫找你算账?”

金银尊者冷笑一声,“雷云,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八目神教张狂的日子不会太久,雷云阁也未必能撑上几日,我劝你收敛点,别一不小心,得罪一些不该得罪的人。”

“好大的胆子。”雷云尊者眼中闪烁红芒。

他好歹也是三难境尊者,金银只是个一难境小辈,竟然也敢跟他嚣张?

“雷云,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极月尊者暗中传音,“何况金银只是魂念来此,真身依旧藏在金丝银络河里,你能拿他怎么样?再者,此人态度忽然大变,恐怕是得了某些助力,还是小心点,不要轻易结仇。”

“得了某些助力?”

雷云尊者神色微凝,低哼一声,神力奔涌而出,将金银尊者的魂念崩碎。

不管怎么说,他终究是三难境,脸面还是要的。

金银敢当面挑衅,如果不作出应对,以后谁还看得起他?

“金银不知死活,咱们继续看戏吧!”洞辰尊者一脸漠然。

……

远处。

青色身影凌空而立,赤鳞妖尊站在一侧,神情有些忐忑。

界域边缘的黑色云团不紧不慢的飘了过来,云气所到之处,席卷各处界空,似乎要将界空内的生灵斩尽杀绝。

好在八目神教已经将科技文明传遍整个界域,除了极少数地界,世间已经找不到几个凡人。

科技武器配合异能者,抵挡一些钻进界空的云气并不难。

“这两人究竟是什么来历,对八目神教下手也就罢了,连小型界空都不放过?”雷云尊者眯起眼睛。

“他们应该是知道了八目神教传播科技文明的事情,所以想试探一二,大肆屠戮凡人,即便是真尊都不敢,何况两个尊者?”极月说道。

众人微微点头。

数百年过去,科技文明的种子洒遍诸天界域,其中棋盘界域跟玉仙界域是最繁盛的两处,对方既然奉真尊之令而来,肯定是有所准备。

“说起科技文明,老夫也不得不佩服惜命道人,”雷云尊者说道,“以科技手段改造肉身,从而拥有修行者的寿命,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或许他是得到了某个天外势力的传承,这类手法,无尽虚空不常见,天外生灵倒是懂得很多。”极月尊者站在侧旁,一脸淡漠。

极月尊者的修为虽不高,但她有一个真尊道侣,知道的事情远比普通尊者多的多。

“没这么简单。”

洞辰尊者微微摇头,“曾经有不少真尊得到天外势力留下的秘术典籍,记载生灵道修行法门的也有一些,但那些方法毫无用处,无尽虚空似乎很抵制这些手段,也不知惜命道人是如何绕过天地规则限制的?”

众位尊者站在雷云阁深处,遥遥望向天地尽头。

黑色云团飞的很慢,每走过一处,云气都会留下一些,无穷无尽的云雾几乎将半个棋盘界域遮盖,日月星辰都失去了光芒。

“太狂妄了,如此做派,完全不把天星、问道跟时空殿主人放在眼里,他们就不怕三大真尊出手?”一位尊者低声说道。

“放眼诸天界域,敢这么做,且是以黑色云气为手段的,只有寥寥三四人,其中最厉害的就是阴煞跟黑魔两位真尊。”

洞辰尊者沉声道,“如果我猜的没错,他们背后十有八九是黑魔真尊,黑魔跟八目仇怨极深。当年八目真尊扫荡诸天,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追杀此人,为此,黑魔藏匿了数十万年,想不到如今又现身了。”

“黑魔!”

在场尊者都忍不住吸了口凉气。

黑魔真尊,诸天界域最可怕的杀戮道修行者,论实

力,足以排进前三十名。

据说他曾亲手斩灭一位真尊,若非八目真尊出手,诸天界域不知会有多少生命死在此人手上。

黑魔真尊重现世间,绝对是诸天界域的一场祸劫。

“希望我的猜测是错的,如果真的是他,咱们可就要小心了,杀戮道修行者屠戮生灵,向来是不讲道理的。”

……

山水茅屋外。

三位真尊盘膝端坐,望着一面古镜。

古镜中呈现出漆黑云气,隐约可以看到黑魔真尊的轮廓。

“青冥的实力终究有限,只拦住了他两百六十年,”白泽真尊微微摇头,“老夫碍于誓言不能出手,问道、天星,此事得靠你们了!”

“黑魔走的是杀戮道,又是五难境,单凭我们两个,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问道真尊眉头紧锁。

真尊也分三六九等,最厉害的万古真尊,六难境巅峰,且领悟七品生灵道,实力几乎不亚于昔日的八目。

黑魔真尊比不上万古,但也没有弱太多,无论是时间规则还是杀戮玄妙,都已经修炼到了惊人地步。

普天之下,没有几个人能压得住他。

这等人物,根本不会在乎什么修行界的规矩,因为他得罪的人太多了,守不守规矩,陨落之后都会有无数人出手,让他再也无法踏入修行路。

直到千万年之后,世间再无敌人,才有一线希望重新入道。

“走一步看一步吧!”

白泽真尊摇头轻叹,“天机老鬼真是好手段,连黑魔都能找到,此人藏匿之后,八目可是请了不少真尊帮忙,连禅宗那位都出手了,也没找到其踪迹。”

“命运之道,本就是四种修行路中最诡异的一种,如果不是参悟起来太难,又会沾染因果,世间尊者至少大半都会走上这条路。”天星真尊说道。

命运修行,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窥探未来,这一点,任何道法都无法企及。但同时,修行命运道,沾染的因果远比另外三种道路严重许多。

许多三难境尊者乃至真尊,至今都没有领悟生灵道,为什么?

不是他们参悟不了。

而是不敢沾染因果,生怕毁了自身的修行路。

比如问道真尊、天星真尊,至今都没有参悟生灵道,他们宁愿一世又一世的转世轮回,寻找别的途径,也不想参悟生灵道法,沾染世间因果。

白泽真尊虽然参悟了不少生灵道法,甚至自创法门,但他有特殊手段抵挡因果,上古白泽神兽,天生便知晓过去未来,手里的宝物自然是最多的。

当然,也有不少尊者、真尊无惧因果。

谁也不知道自己陨落之后能不能再次成道,与其追寻未来的机缘,不如拼死一搏,闯出一条通天大道。

天机祖师、八目真尊便是这一类。

不得不说,他们已经很接近成功,特别是天机祖师,执掌命运规则,九大本源接近圆满,只要寻到契机,就能跨入界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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