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统二年,九月十六,北京,延庆州
我这趟来延庆山里,是为了找一个叫郑力的人。
郑力是个粮贩子,他叔叔老郑是我的朋友。
老郑一个礼拜前找到我,说郑力去京西一带收稻子,去了半个月音讯全无,担心他出什么危险,因为自己铺子里生意实在太忙,所以委托我来寻一寻,确认郑力是否平安。
当时我笑着说你侄子二十多岁大老爷们儿,也不是头一回去山里干这收粮的营生,能有啥危险?
老郑叹口气,说自己大哥走得早,临死前把郑力托付给他,而他如今年过半百膝下无子,早已将郑力视作己出,实在是担心得紧。
说着老郑从怀里摸出一份皱巴巴的报纸拍到我面前,说你看看这报纸上的报道,西边山里闹鬼,死了好多人了,我能不担心么?
山中闹鬼?
我接过报纸一看,不禁哑然失笑。
老郑给我看的,是一份私人报社刊印的小报。
与公办大报多刊登国家要闻、外交军政不同,这种小报多是发表一些真假莫辨、怪力乱神的民间传说、奇闻异事等内容,怎么邪乎怎么来,纯粹就是为了博眼球、增加销量。
随便看看解闷儿还行,万万做不得真。
我深知这些小报记者的操行,一边忍着笑,一边看那所谓的山中闹鬼的报道。
“……延庆州山区频发闹鬼事件,据幸存目击者称,那鬼物身高丈余、力大无穷,可须臾间取人性命,有见闻广博人士称,此鬼物乃是山魈,专喜夜出害人……”
几眼看完,我本想揶揄老郑两句,但看到他那副担心则乱、不胜恓惶的模样,只好安慰他几句吉人自有天相之类的话,并跟他说这活儿我接了,一定把郑力平安找到。
因为我没见过郑力,所以老郑在给我详细描述了郑力的样貌之后,还写了封亲笔信让我带着。
老郑说他这侄子打小就多疑,脾气也坏,有了他的亲笔信,将来跟郑力见面后能免去不少误会和麻烦。
我点头表示会意,京西虽然不会有什么山魈,但土匪山贼还是有的。
像郑力这样在外收粮的,随身携带大量现钱,一般都会带着会功夫的随从,并有武器,一旦闹起误会很可能擦枪走火。
其实我如此痛快地接下老郑这活儿,一是为了帮他,二来也是出来透气散心。
入秋以来,北京一直阴雨连绵,屋里东西都潮得长毛,所以我很乐意把店里的活儿都交代给伙计宝锁,自己到西边山里看看,晒晒太阳。
原以为到京西来找人是桩轻省活儿,毕竟我自己多年走镖,这京西的大小道路不敢说闭着眼都能走,最起码也是烂熟于心,可谁知这趟如此不顺,不但山里也连日阴雨,而且对郑力的寻找也毫无进展。
我花了将近一个礼拜的时间,把京西所有郑力收粮可能去的地方都找了个遍,全都一无所获。
要么人家说从没见过这拨收粮的人,要么就是说来过的收粮的太多,记不清了。
倒是之前我一直嗤之以鼻的山魈事件,许多当地人虽然没亲眼见过,但却都津津乐道,说起来有鼻子有眼。
而且据说很多村里都有被山魈重伤甚至杀死的倒霉人。
我自然不信,不过几天下来,我开始有了种不祥的预感,郑力他们该不会真的遇到山贼了吧?
果真如此的话,那就麻烦了。
当年我还在镖局走镖的时候,这京西各大山头的绿林头目我基本上都认识。
可如今世道乱成这个样子,许多山贼都是穷得吃不起饭的山民直接落草为寇,他们都是野路子出身,根本不会像正经的山贼那样讲究江湖规矩。
一旦落到这些人手里,郑力绝对凶多吉少。
无奈之下,我只得一边盼着郑力别遭遇这那些无名草寇,一边继续冒险往深山区挺进。
结果这天晚上错过宿头,不得已在一个不知名的小山村里借宿。
我借宿的这户人家,主人姓章,是这个村子的教书先生。
章先生五十来岁年纪,干枯瘦小,虽然穷得家徒四壁,但炕头上却摞满了书,说起话来颇有见地,足见肚子里墨水不少。
我自幼习武,虽然也跟着先生读过几年书,粗浅地通些文墨,但自知没有学问,所以特别敬重读书人,特喜欢跟他们讨教些学问,增长自己的见识。
所以这天晚上吃罢饭后,我就邀请章先生到我借住的柴房,拿出在山下购得的肉干果脯,从随身携带的酒囊里倒出上好的二锅头,边喝边聊。
聊着聊着就扯到了山魈,我问那章先生:“俗话总说那魑魅魍魉魈,难道这世上真的有这些鬼物吗?”
章先生浅啜一口,笑道:“那都是经不起推敲的传说而已,神鬼之说,本来就是我们中国人所倡导的因果文化的一种体现,所谓善恶有报,生前多行善,死后早轮回;生前作恶多端,不但会惹得神怒鬼怨,而且死了还得下地狱受苦,说白了,发明这些说法的人,还是希望通过人性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来劝人向善罢了。”
章先生的话深得我心,想不到在这穷乡僻壤之地,竟然能有如此见识的人,我一高兴,叫声好,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只听那章先生继续道:“所谓的魑,是山林里害人的精怪;魅,古物有灵后所化,常以妖艳女子之形象蛊惑人心;魍乃水泽之精,魉乃木石之怪;还有魃,传说乃僵尸所化,极厉害的魃不但能带来干旱,还能飞,谓之飞僵。其实你看,这些所谓的鬼物都是古代之人所惧怕或者感到有危险的东西,山林中多有猛兽蛇虫,古物价值连城,本就容易引发贪念,而水泽木石,也都能要人性命,对穷苦的人而言,哪一项不比鬼怪可怕得多?”
我又敬了张先生一杯,问道:“我本不信这鬼神之说,可此次京西之行,尤其是在咱们延庆,那山魈的传说甚嚣尘上,虽然没有一个人确切地见过山魈的面目,但许多村寨里的确有被不明怪物所伤甚至致死的人,俗话说无风不起浪,不知先生您对此又怎么看呢?”
章先生叹口气,接着道:“传说那山魈乃是山中精怪,体形如小儿,只有一只脚,而且脚跟朝前,专门在夜里出来害人。蒲松龄在他的《聊斋》里也写过山魈,不在他的故事里山魈个子大了许多,而且皮坚肉厚,刀砍不入,按照这些说法,这东西也就只能是志怪传说中的精怪了,否则按照如今的生物学说,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独脚的怪物?”
说到这里章先生把杯中酒一饮而尽,一双浑浊的眼睛带着醉意,喟叹道:“如今这乱世,国运不昌,朝廷昏聩,民不聊生,这京西之地本来太平,如今匪患频发,老百姓饭都吃不饱,死在土匪手里还是死在山魈手里,又有什么分别?”
说罢,他把酒杯倒扣,从长袍下摸出一支烟枪来,压入一枚大烟炮,对着油灯的火苗点了,用力地嘬了两口,一股鸦片烟的甜腻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我不由得一愣,想不到他如此饱学之人,竟然也抽大烟。
章先生冲我笑笑,说燕先生莫见怪,我也知这大烟乃是害人之物,之所以抽它,一开始本是为了治病,奈何上瘾之后再也戒不掉了,到如今搞得是家徒四壁,唉,百无一用是书生啊,读书再多,也是没用啊。
慨叹一番,章先生退出柴房,替我掩上房门,回他的房间休息去了。
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门外院子里传来章先生的一声惨叫。
他的叫声戛然而止,就像是发出声音后脖子骤然被人扭断一般。
我闻声顿时打开房门冲了出去,借着房里透出的微弱光线,我看到院子里一个黑影一闪而逝,我根本就没看清到底是人还是什么怪物,紧接着就听院墙外的一棵柿子树的枝叶哗啦响了一阵,然后恢复了之前的静寂。
院子当中横卧一人,正是章先生。
我急忙晃亮火折子冲到他身边一看,只见他的左半边脸血肉模糊,脖子上深深的几道黑痕,像是被怪物的大手狠狠地抓过一般。
再往下看,他胸口的衣服被不知什么东西抓得成了破布,胸口也是一片鲜血狼藉,而他右手里握着的大烟枪则断成了两截。
这烟枪是乌木的杆子,能够一下把烟杆折断,那黑影的力道简直大得惊人。
“山……山魈……啊……”
章先生指着黑影消失的方向,心有余悸地说了一句,然后疼得晕了过去。
这时章先生的老婆孩也都听到声音后出来了,我帮着他们七手八脚把他抬进房间,并拿出随身带的金疮药给他简单包扎了伤口,然后叮嘱他们关死房门,接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我从行李中拿出手电筒和手枪,那是我从上海买的一支马牌撸子,顶上子弹后冲了出去。
这枪本来是我用来防身的,因为怕遇到山贼,没想到山贼没碰上,倒是先撞到了传说里的山魈!
说实在的,伤了章先生的那黑影我根本没看清到底是什么东西,但我可以肯定的是,它绝对不是人类,因为它的速度太快了,人根本不可能快到那个地步。
我左手举着手电,右手紧握手枪,顺着黑影消失的方向一路追了过去。
一口气追出两里多路,什么都没见到,但是我的心里越来越紧张、越来越没底,最后终于停了下来,看着面前黑魆魆的山林,内心没来由地升出一种恐惧。
我咽了口吐沫,掉头开始往回走。
回去的时候我走得慢,然后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地上有脚印。
那脚印比我的脚略小一些,很像是人光着脚留下的痕迹,但那脚印的脚趾头却比人类的粗壮许多,也更长,绝对没有人的脚会长成那样。
另外,脚印只有左脚,这倒符合山魈“独足”的特点,不过这脚印的脚跟是朝后的,而且最奇怪的是,每两个脚印之间的距离完全没有规律,近的有差不多五六尺,远的三五丈也有,令人匪夷所思。
重新回到章先生家,他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人也清醒了许多。
我把了他的脉搏,尽管仍然惊恐万分,但脉象总体平稳,没有生命危险。
接着我问他有没有看清那山魈的样子?
章先生显得很惭愧,摇摇头说自己从我房间出来后,抽着大烟准备去厕所解个手,突然眼前一黑,一个黑影从天而降,带着一股难闻至极的腥臭气味,瞬间就把自己撞到在地。
而他被撞得两眼直冒金星,第一个反应就是莫非自己撞到山魈了?
章先生刚想坐起来,就感觉那黑影抓住了自己手里的烟枪,用力抢夺。
他不假思索用力攥住,结果咔吧一声被那山魈折断,他忍不住恐惧大喊一声,结果脖子瞬间被那山魈卡住,差点没把他脖子扭断。
说完这些,章先生显得格外惭愧,说自己刚把书上那些鬼神之说批得一无是处,没想到自己就让鬼给伤了,莫非真像人家说的,乱世多鬼怪不成?
我安慰他说不管它是不是山魈,有我在就不会再让它回来害人。
安抚章先生一家人睡下,我再也睡不着了,拿着枪守在院子里,一直坐到了天亮。
宣统二年,九月十八,京西大山深处
夜遇山魈的第二天,我下山去请了大夫给章先生治伤,然后又在他家多待了一天。
山魈再也没又出现。
我给他留了些钱,让他雇辆车到山下延庆城里避上几天,等伤好后再回来。
然后我自己雇了一头驴子,骑着它就扎进了大山深处。
此番我走的是一条人迹罕至的小路,这条路原本当地山民采药的小径,十分难走,后来被走镖的人走过几次,目的是为了躲避山贼。
但随着人走得多了,山贼也开始频繁光顾这条小道,后来慢慢这条路就荒弃了。
多日不见郑力的行踪,我的心中也开始焦躁起来,所以只能什么法子都试试,我想着万一郑力他们为了抄近路,走上这条小路来呢?
这条路本就荒弃多年,长满了半人多高的荒草,加上连日阴雨,更是变得异常泥泞难走。
但是走了一阵之后,我心里反倒踏实了几分。
因为路上的那些荒草多有倒伏,而且从那些草倒下的情形来看,路过此路的人不但有步行的,还有牲口和驮车踩踏碾压的痕迹。
郑力他们是来收粮的,自然少不了牲口拉车,莫非他们真的走上了这条道?
另外,从那些倒伏的断草和牲口粪便的新鲜程度来看,走过此路的人最多不超过两天。
这些发现让我兴奋起来,不停催促着胯下的毛驴快走。
这时天空中突然响起一声炸雷,驴子顿时受了惊,发了疯似的就往旁边的林子里跑。
这驴子是租来的,很难控制,当我好不容易将它稳住之后,才发现我居然被它带进了密林深处的一处空地。
空地上扎着四五顶帐篷,那些帐篷形成一个圈,把三两大车围在当中,帐篷外围是一些绳索,上面还拴着铃铛,一看就是个防守很严密的宿营地。
我从驴背上跳下来,刚想上前跟营地的人打个招呼,就听到背后“崩”的一声,那是拉弓弦的声音。
“别动,动就射死你!”
我心道这是遇到山贼了,于是赶紧双手高举,沉声道:“好汉误会了,我就是个过路的,刚才打雷驴惊了,这才误入贵宝地,还请您高抬贵手,放我一马。”
话音刚落,从我背后悄无声息围上来四个人,两左两右,都是黑衣皂靴的短打扮,一看就是练家子。
四人里有三个都张弓搭箭,对着我的要害,其中有一个光头,上前把我腰里的刀摘了去,冷冷地说谁信你是过路的,好人谁会从这条路上走?
光头对我身后使个眼色,问道:“当家的,这点子怎么处置?青了么?”
青了是黑话,就是杀掉的意思。
“不青了你带他走吗?反正都是山贼,杀一个也是杀,杀两个也是杀,就算是为民除害了!”身后一个满口京片子的声音说道。
我心念一动,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我背后一丈多远的地上坐着一个二十五六岁光景的年轻人,头皮剔得锃光,上唇留着髭须,一双不大的眼睛精光闪动,一看就是个精明强干的硬扎角色。
就这么一回头的功夫,那个光头欻地抽出刀就架在了我脖子上,用力一抹。
千钧一发之际,我冒着大险来个颈缠刀锋,头随刀走,卸掉了那一抹的力量,付出脖子被刀锋划破一层皮的代价,侥幸避过了这致命的一刀。
紧接着我冲着那年轻人大喊一句你可是郑力?郑友顺可是你的叔叔?
此言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年轻人站了起来,拿弓的都松开了弓弦,而那个光头也放下了手里的刀。
“你是什么人,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那个年轻人满是狐疑的问道。
我心里暗暗长出一口气,看来我赌对了,他真的是郑力。
看到他的第一眼,我想起老郑对郑力样貌的描述,当时就觉得有几分相像,再加上他说什么杀了山贼为民除害,所以我就想该不会是老天爷有眼,终于让我撞上了吧?
所以冒险一试,还真碰对了。
我对郑力说我是你叔叔请来寻你的,怀里有你叔叔带给你的亲笔信,一看便知。
郑力给光头大汉使个眼色,他从我怀里摸出那封信,递给了郑力。
片刻之后,郑力看完了老郑的信,满脸堆起笑来,让围着我的人都散了,并冲我连连抱拳道歉,说这真是误会,差点伤了自己人。
他一边让手下拿出伤药和纱布给我裹伤,一边招呼人给我端来热水干粮,十分的殷勤。
而我也通过跟他的对话,了解了他为啥这么长时间没有音信,又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据郑力所说,他们这趟出来收粮,出师不利,先是赶上连阴下雨,很多粮户都提高了粮食的价格,不得已他们只好往深山里来,结果粮食没收够,却遭遇了山贼,原本十几个人的队伍,死的死伤的伤,只剩下了他们五个。
为了躲避山贼,他们只好一路昼伏夜行,而且专挑小路,如今他们在这里住了一天,正准备天黑之后下山呢,只要上了进京的官道,一路上有了行人驿站,那时候就安全了。
郑力见我看了几眼他们营地后方地面上几处泥土新鲜的土堆,叹口气说那里埋着我们三个伤重不治的兄弟,还有两个山贼,五爷您别见怪。
我冲他摆摆手,说既然咱们碰到,那就是有缘,我走镖多年,这京西的地面上路熟,而且许多绿林的朋友也都卖我几分面子,不如咱们即刻就启程回京,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郑力略一沉吟,旋即笑着说道那敢情好,有五爷您在,我心里那是踏实多了,等回到北京,我做东,叫上我叔叔,咱们爷几个好好喝几杯。
话不多言,郑力他们很快拔了营地,收拾停当,我牵着驴跟郑力走在队伍前面,光头和其他三人押车殿后,开始出发。
此时天色渐渐黑了下来,树林里慢慢升起了薄薄的雾气,林子里不时传来夜猫子的的啸叫,让人忍不住从心底涌出一股寒意,只想着尽快走出这片山林。
就在此时,我听到身后猛地传来一声惨呼。
我回头一看,一个跟在大车旁的伙计跪在地上,双手捂着脖子,鲜血从指缝中喷涌而出,随即一头栽倒,眼见是不活了。
“山魈!山魈又来了!”
光头大惊失色,冲到大车旁,顺手在大车底下一掏,竟然扯出一杆汉阳造的步枪来,拉开枪栓就要开枪。
“放下枪!别……”
郑力见状怒喝道,可是他的话没说完,我就看到一条黑乎乎、似人非人的影子从天而降,顺手一抄,光头手里的汉阳造瞬间就被抢走。
那黑影将汉阳造顺势一抛,然后就不见了踪影,这时又有一条黑影从天而降——这下我看得清楚,只见那黑影仅有一条腿,它接住飞在半空的步枪,用力在那条独腿上一磕,像是折断一根烧火棍一般,把那支汉阳造撅成了两截。
真的是山魈!而且竟然还有两只!
这个念头刚起,那独腿的黑影也倏忽消失不见。
黑漆漆的林子里只剩下痛苦呻吟的声音。
我赶紧掏出手电,冲到大车旁查看,除了那个光头之外,其余护着大车的三人全都死了。
一个是被抓破喉咙,一个是破开了肚子,肠子流了一地。而最后一个全身无伤,只有身下一摊恶臭的屎尿,竟然是被生生吓死的。
太可怕了,我长这么大,头一回亲眼看到这么恐怖的东西,甚至连它们是什么东西,到底是怪物还是鬼物都搞不清楚。
不过我也明白了,郑力他们之前的营地之所以设防那么严密,不仅是为了防山贼,也是为了防山魈。
看来他们已经不是头一回遇到这怪物了,所以郑力之前并没有跟我全部说实话。
惊魂未定之中,我听到郑力喊我的名字,问我接下来怎办,我这才从惊恐中强自镇定下来,并且发现身上的衣服已经全被汗水湿透了。
我把枪拿在手里,擦擦头上的汗,对郑力说活命要紧,我们现在把这些粮车扔掉,轻装快行,越早走出这片林子越好。
谁知郑力闻言,摇头说不行,这三辆车上的粮食是他们拿命换的,说啥也不能扔。
我心道看你小子如此精明的人,怎么关键时刻也如此糊涂,舍命不舍财呢?
但我既然答应了老郑要确保郑力的周全,所以也不好逆着他来,只好招呼光头,将三辆车上的麻袋归到两辆车上,我和光头分别赶一辆,郑力打头,朝着山下缓缓而行。
此时的我,一方面竖着耳朵紧张地